“星尘号”的跃迁引擎发出最后一声低鸣，舰身猛地一颤，周遭扭曲的光影瞬间平复——星系边缘的黑暗如同一幅被突然铺平的墨色绸缎，静静铺展在舷窗外，而那些蚀星藤种子聚集的区域，像绸缎上不慎滴落的墨团，正缓缓蠕动着向外晕染。
卡尔的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点了点，调出三维扫描图。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有些红点已经脱离大部队，像撒出去的网眼，朝着更远的星域飘去。“马克，把净化光束的参数调到最高，瞄准红点最密集的核心区。”他的声音平稳，目光扫过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老陈，麻烦您再核对一下星兰金粉的轨迹模型，确保每一粒金粉都能精准落在种子的萌发点上。”
老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额角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滑，却顾不上擦。“没问题！这模型是用你母亲留下的算法改的，金粉里混了星尘晶核的碎屑，一碰到蚀星藤的种皮就会炸开，释放出净化能量。”他突然停下手，指着模型边缘一处微小的波动，“哎？这里有点不对劲——金粉的扩散范围比预计小了0.3个单位，会不会是宇宙风的影响？”
卡尔凑近屏幕，眉头微蹙。屏幕上，代表金粉的黄点在接近红点群时，果然有一小簇偏离了轨道，像被无形的手拨了一下。他转头看向舷窗外，黑暗中确实有淡淡的气流痕迹，像水中的涟漪般层层扩散。“是暗能量流。”他沉声道，“马克，调整引擎推力，让舰身向左侧偏移三度，给金粉加道‘防风罩’。”
马克的手指在控制杆上翻飞，“星尘号”像条灵活的鱼，在黑暗中轻轻一摆尾，舰侧立刻弹出一道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屏障上泛起细密的波纹，将那些无形的气流挡在外面。与此同时，老陈重新校准了金粉的释放角度，黄点轨迹立刻变得规整起来，像一群被重新整队的士兵，齐刷刷地朝着红点核心区冲去。
“准备释放金粉！三、二、一——”
卡尔话音未落，马克已经按下了释放按钮。“星尘号”的尾部突然绽开一朵金色的烟花，无数金粉如流星般拖着光尾，朝着墨团状的红点群飞去。起初，黑暗像贪婪的嘴，吞下了不少金粉，可没过几秒，那些被吞下的地方突然亮起细碎的光点，像烧红的针尖刺破了墨团。紧接着，光点越来越密，越来越亮，噼里啪啦的炸响顺着舰体传来，像在点燃一串宇宙级的鞭炮。
“成了！”老陈拍着大腿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花，“你看你看！那些红点在消失！”
卡尔却没放松，目光紧紧盯着屏幕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粒红点脱离了大部队，正贴着能量屏障的边缘滑行，金粉的光芒几乎照不到那里。“还有漏网之鱼。”他迅速切换到手动操控，指尖在控制台上急点，“马克，锁定那粒红点，用备用发射口单独释放金粉！”
备用发射口的机械臂刚抬起，那粒红点突然加速，像颗出膛的子弹冲向“星尘号”的能量转换器！卡尔瞳孔骤缩，猛地扳动操纵杆，“星尘号”硬生生侧翻过来，舰底擦着红点飞掠而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备用发射口喷出一缕金粉，像道金色的闪电，精准地追上红点——“啪”的一声轻响，红点瞬间消散，化作一小簇金色的火花，在黑暗中缓缓飘落。
舰内一片寂静，只有仪器的低鸣在回荡。过了好一会儿，马克才长出一口气，抹了把脸：“我的天……刚才那下，心脏差点跳出来！”
卡尔的后背也被冷汗浸湿了，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舷窗外那些渐渐熄灭的红点，突然笑了。“你看，”他指着黑暗中零星闪烁的金粉余烬，“它们没完全消失，变成星星了。”
老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些余烬确实像星星，忽明忽暗地眨着眼。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盒，打开来，里面是几粒饱满的星兰种子，外壳泛着淡淡的金光。“这是从培育基地废墟里捡的，刚才金粉炸开的时候，有粒种子被能量扫到了，你看——”他拈起一粒种子，种子表面竟长出了细小的白根，“它活了！”
卡尔接过种子，指尖轻轻一碰，白根立刻抖了抖，像在打招呼。他突然有了个主意，起身走到存放星兰盆栽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将种子埋进花盆里。“老陈，您说要是把这盆花种到培育基地的废墟上，会不会长出一片新的星兰田？”
老陈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小子，跟你爸妈一个样，满脑子都是‘搞事情’！不过我喜欢！等咱们回去，就带着所有人去废墟播种，再搭个育苗棚，让那些被炸焦的土地，重新冒出绿芽来。”
马克凑过来，看着花盆里那粒带着白根的种子，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该给育苗棚装什么了！装个‘阳光模拟器’，把‘星尘号’收集的金粉能量存起来，就算是阴雨天，也能让种子晒到‘金色的太阳’！”
卡尔看着他们热烈讨论的样子，又望向舷窗外那些金粉化成的星星，突然觉得，黑暗也没那么可怕了。就像培育基地的废墟，看起来焦黑一片，可扒开碎块，底下藏着能发芽的种子；就像蚀星藤的种子，看起来是毁灭的象征，可被金粉照亮后，也能化作滋养星星的尘埃。
他轻轻碰了碰花盆里的种子，白根又抖了抖。“快长吧，”他低声说，“等你长出第一片叶子，咱们就去废墟上安家。”
种子仿佛听懂了似的，白根顶端突然冒出个针尖大的绿点。卡尔眼睛一亮，刚想叫大家来看，“星尘号”的警报突然响了——不是刺耳的红色警报，而是柔和的蓝色提示音。屏幕上弹出一行字：检测到大面积生命信号复苏，坐标：培育基地废墟。
老陈凑近一看，突然捂住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屏幕上，代表生命信号的绿点密密麻麻，从废墟的各个角落冒出来，像春天的草芽，争先恐后地探出脑袋。那些焦黑的土地上，不仅有星兰的嫩芽，还有不知名的小草、顶着露珠的蘑菇，甚至有只毛茸茸的小兽从石缝里探出头，眨着黑葡萄似的眼睛张望。
“看啊……”老陈的声音哽咽着，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它们都活过来了……真好，真好啊……”
卡尔没说话，只是悄悄拿起那盆星兰，放在控制台最显眼的地方。阳光透过舷窗照在花盆上，种子的绿点又长大了些，像个小小的惊叹号。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那些黑暗留下的伤疤，终将被新芽覆盖；那些消失的光芒，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回来——就像此刻，“星尘号”的引擎重新启动，朝着培育基地的方向飞去，舰尾拖着的金粉光带，在宇宙中画出一条通往新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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