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心阁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流速。厉擎山盘膝而坐,心神彻底沉入冥帝所赐的《九幽镇魂诀》后续功法之中。这功法玄奥深邃,与之前打基础的篇章截然不同,更侧重于神魂本质的淬炼、与幽冥法则本源的沟通,尤其强调在极致的“静”与“寂”中,感悟轮回真意,稳固灵台不灭。
寻常鬼修修炼此诀,需经历九幽寒煞蚀魂之苦,于万念俱灰中坚守一点真灵不灭,方能有所成就,凶险异常。但此刻,厉擎山识海中悬浮着那两枚温润的星火碎屑,如同黑夜中永不坠落的星辰,散发出温暖而纯净的源初之光。这光芒不仅驱散了功法自带的那种侵蚀神魂的阴寒死寂之意,更仿佛一种高维度的引导,让他对功法中那些晦涩难懂的要义,有了豁然开朗般的感悟。
他的神魂不再是被动承受幽冥之力的冲刷,而是主动牵引着精纯的幽冥本源,与心灯之光、源初之光进行着一种奇妙的交融。三者并非简单的叠加,而是在《九幽镇魂诀》的框架下,开始勾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独属于厉擎山自身的法则轨迹。
意识彷佛脱离了躯壳,沿着那新生的法则轨迹不断攀升,超越了大殿的穹顶,超越了无数缠绕的青铜锁链,以一种玄妙的视角,“看”向了那面高悬的、倒映着亿万生灵命运光流的轮回镜。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仅仅是光流。在无数纷杂混乱的命运轨迹深处,他隐约捕捉到了几条极其微弱、却贯穿始终、散发着与星火同源气息的“主弦”!这些“主弦”似乎构成了轮回法则最基础的框架,但此刻,其中几条显得异常暗澹、甚至出现了扭曲和断裂的迹象,如同受损的琴弦,发出悲鸣。而轮回镜深处,那点与冥帝身影重叠的星火,正不断散发出光芒,试图修复和稳定这些“主弦”,却显得力不从心,被更深处涌来的灰败“荒”力不断侵蚀。
“这就是……轮回的伤痕?”厉擎山心中明悟。往生路的断裂、轮回井的异动,其根源在于这些构成轮回基础法则的“主弦”受损。而“帝心灯”或者说星火的力量,正是修复这些伤痕的关键!冥帝让他“引动井底星火,照亮往生路”,其深意,恐怕就是要他以自身为引,接引那点主星火的力量,去修复这些断裂的法则之弦!
这个发现让他心神激荡,同时也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修复轮回法则,这简直是逆天之举,其难度和风险,远超乎想象。
就在他心神为之所夺之际,额间的星火碎屑传来一阵温和的波动,将他的意识从那种宏大的视角中拉回,重新稳固在识海之内。《九幽镇魂诀》的运转自行加速,将刚才感悟到的法则轨迹细细铭刻在他的神魂本源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厉擎山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蕴,深邃如渊。他的气息更加沉凝,与整个幽冥殿的共鸣也愈发清晰。虽然修为境界没有立刻暴涨,但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对轮回法则的理解,己然踏上了新的台阶。
“是时候了。”他低声自语。稳固了初步融合的星火之力,接下来,必须主动出击。白帝口中的上古妖文残卷,或许能提供关于“帝心灯”的重要线索。而鬼域内部,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力整顿,表面虽已平静,但暗流依旧汹涌,转轮殿的残余势力、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窥伺者,绝不会甘心失败。
他起身走出冥心阁,幽影如同无声的影子般紧随其后。
“行走,这是近期各殿汇总的情报,以及来自妖域的正式文书。”幽影递上新的玉简。
厉擎山一边走向处理政务的偏殿,一边神识扫过玉简。鬼域内部,在他铁腕整顿下,效率提升了不少,往生路的修复工作也在有序推进,魂税减免的政策初步安抚了亡魂怨气。但情报中也提到,一些原本属于转轮殿的偏远据点,出现了人员异常失踪或消极怠工的现象,似乎有一股暗中的力量在试图阻挠重整。而妖域的文书,则是一封措辞正式、盖有白帝玺印的邀请函,邀请幽冥行走厉擎山访问万妖谷,共同探讨抗荒大计与上古秘闻。
“看来,有些人还是不死心。”厉擎山冷笑一声,对幽影吩咐道,“传令巡阴司,加大对那些异常据点的监控力度,若有异动,可先斩后奏。另外,回复妖域,本行走不日将应邀前往。”
“是!”幽影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行走,近日殿内有些流言,说……说陛下久不露面,轮回井压力日增,恐有不测。甚至有人暗中揣测,行走您……权柄过重……”
厉擎山脚步一顿,眼中寒光一闪。流言的背后,必然有推手。这是在试探冥帝的状态,也是在离间他与冥帝的关系。
“跳梁小丑,何足挂齿。”厉擎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坐镇轮回,乃鬼域基石。再有散布流言、动摇军心者,无论身份,按叛逆论处!”
“明白!”幽影心中一凛,知道行走这是要下重手整顿风气了。
处理完日常政务,厉擎山再次来到了那间被封印的转轮殿密室前。如今实力大进,又有破界锥在手,他感觉可以尝试进一步探查密室中那几件物品的秘密,尤其是那本记载了“帝心灯”信息的黑色书册。
他挥手让守卫退下,独自进入密室。石台上,玉佩、书册、玉盒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首先拿起那枚暗红色玉佩,再次仔细感应。这一次,随着星火之力的提升,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玉佩除了那邪恶波动外,内部还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坐标印记!这个坐标指向一个非常遥远、且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的区域,似乎……位于已知界域的边缘之外,接近无尽的混沌虚空。
“这是……‘影’之势力的联络点?还是某个秘密基地的入口?”厉擎山将坐标牢记于心,这或许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接着,他重新翻开那本黑色书册。实力提升后,他对那些古老幽冥密文的解读能力也增强了。除了之前看到的信息,他在书册最后几页被污损严重的地方,勉强辨认出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
“……‘影’源自光之对立,窃取法则阴影而生……其首脑自称‘虚无之主’,欲以寂灭取代轮回……”
“……帝心灯碎,其焰心‘不灭薪火’失落,乃重燃之关键……余疑其一分落于妖庭遗迹……”
“……轮回井底,非止星火,尚有古帝执念所化‘轮回石’……得之可短暂执掌部分轮回权柄,然凶险万分……”
“……若见持心灯、融星火者,或为应兆之人……助之,或可挽狂澜于既倒……”
这些残缺的信息,让厉擎山心跳加速!“虚无之主”、“不灭薪火”、“妖庭遗迹”、“轮回石”、“应兆之人”……每一个词都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这书册的作者,在最后似乎幡然醒悟,留下了至关重要的提示!
尤其是“不灭薪火”可能落在妖庭遗迹,这与白帝邀请他前往妖域、提及上古妖文残卷之事,形成了奇妙的呼应!难道白帝手中残卷记载的,就是关于“不灭薪火”的线索?
而“轮回石”的存在,更是让他对轮回井深处多了几分警惕与期待。执掌部分轮回权柄,这诱惑极大,但“凶险万分”西字也绝非虚言。
最后,他打开那个玄冰玉盒,看着那撮灰烬和半片焦黑碎片,恭敬地行了一礼。这位不知名的前辈,虽误入歧途,但最终迷途知返,留下了希望的种子。
将三样东西慎重收好,厉擎山走出密室,心中己有了清晰的计划。访问妖域,势在必行。但在离开之前,必须确保鬼域内部的稳定,并且,要再去见一次冥帝。
他再次来到轮回镜前。这一次,无需他开口,当他站定时,轮回镜中的冥帝虚影便主动传出了一段意念:
“妖域之行,可行。白帝虽心思难测,然其立场与‘影’对立,可为借力。鬼域之事,钟离可托。轮回石……慎取。”
冥帝的意念依旧简练,但却明确支持了他的妖域之行,并再次提到了“轮回石”,给出了“慎取”的警告。
“晚辈明白。”厉擎山躬身应道,“定不负陛下所望。”
离开核心区域,厉擎山立刻召见了钟离判官,将鬼域大小事务悉数托付,并授予其临机专断之权。钟离判官是冥帝绝对的心腹,行事老练稳重,有他坐镇,厉擎山方能安心离开。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厉擎山只带了幽影和十名最精锐的幽冥暗卫,通过鬼域与妖域连接的古老传送阵,踏上了前往万妖谷的旅程。
传送的光芒散去,一股与鬼域森然死寂截然不同的、充满了野性、蓬勃、苍茫古老气息的世界,扑面而来。厉擎山知道,一段新的、同样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征程,开始了。而妖域之行,或许将真正揭开“帝心灯”传说的序幕。
(第一百零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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