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终于。
警视厅内部的压力终于如同不断加压的锅炉,达到了临界点并猛烈爆发。
九条阵负责的金石会血案调查不仅在过去数周里毫无实质性进展,反而频频节外生枝、状况百出——
先是其施加压力导致的多部门联合“拜访”被投诉为骚扰普通商户,后又爆出疑似与其调查方向有关的私家侦探(山本)突然发疯、暴力袭击多名公务人员的丑闻(尽管山本在审讯中精神恍惚,并未直接供出九条兄弟,但其携带的设备及行动目标明确指向「世道」,很难不让人产生负面联想)。
此时,上层的大人物们终于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
一纸冰冷的调令,如同最终的判决书,被放在了九条阵的桌上。
他被正式移出了金石会血案核心负责人的位置,即刻生效,转而去负责档案库里那些积满了灰尘、无人问津的陈年旧案的文书整理与归档工作,并回收所有原先的权利。
堪称是一脚将其彻底踢出了警官系统,所有明眼人都清楚,这不仅仅是调职,而是被彻底地、公开地边缘化了,几乎等同于流放。
曾经锐气逼人、屡破奇案的警部补,如今只能终日面对发霉的纸页和早已被人遗忘的冰冷卷宗度日,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失败者的气息。
「九条、今回は…まあ…とにかく、自分で何とかしろ。」
(九条,不是我说你,这次……唉,好自为之吧。)
他的上司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程式化的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甩掉了一个大麻烦、可以向上层交代了的轻松。
九条阵沉默地接过那份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调令文件,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刺破皮肤,留下深深的月牙形印痕。
强烈的耻辱感、无处发泄的愤怒、以及对自己无力破局的不甘……
种种激烈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
但他知道,在这个只看“结果”和“影响力”的体系内,任何辩解在既成事实和来自更高层的压力面前,都苍白无力得可笑。
他输了,不是输给了某个具体的罪犯,而是输给了那堵无形的、由权力、规则和无法理解的异常共同构筑的壁垒。
输给了那个深不可测、仿佛能玩弄一切于股掌之间的男人——
神渡准。
然而,对他个人而言,真正的麻烦,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他被调离核心案子的消息,很快就像插上了翅膀一样,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迅速而精准地传到了金石会高层的耳中。
在金石会那些大佬们看来,这无疑是警方无能、妥协、以及调查彻底走入死胡同的又一力证。
而九条阵之前针对「世道」所进行的那些调查(尽管最终以闹剧收场),在他们眼中更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浪费了他们宝贵一周复仇时间的蹩脚小丑闹剧。
正是因为这个无能警察的瞎掺和和错误引导,才让他们错过了血案后最佳的行动时机,甚至可能已经打草惊蛇,让真正的目标(水野姐妹及其背后的人)提高了警惕。
「九条阵…あの役立たずの警官めが…」
(九条阵…那个废物警察…)
之前那个在血案现场出现过的、戴着金丝眼镜的干部岛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指尖狠狠按在桌面上:
「俺たちの贵重な时间を无駄にしやがって。あの姐妹とあの怪しい店のことを调べるふりをして、结局何一つできず、ただの道化师だったようだな。」
(竟敢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装模作样地调查那对姐妹和那家店,结果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他的眼中闪过冰冷的凶光。
「思い知らせてやれ。身の程をわきまえさせろ。」
(给他点教训尝尝。让他搞清楚自己的分量。)
他冷冷地对手下心腹吩咐道,语气轻描淡写,却决定了九条阵接下来的命运。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月光被浓厚的乌云遮蔽,路灯灯光昏暗而惨淡。
九条阵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和更加沉重的挫败心情,独自一人走在返回自己公寓楼的那条僻静小巷里。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墙壁间回响。
突然,几个高大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他身后的阴影处猛地扑了上来!
一个散发着霉味和尘土的粗糙麻袋瞬间套住了他的头,将他整个上半身罩住,世界骤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谁だ?!やめろ!警察だ!」
(谁?!住手!我是警察!)
九条阵惊怒交加,凭借本能奋力挣扎,试图伸手去掏腰间的枪套(那里曾经配着枪,如今却空空如也)。
但他双拳难敌四手,对方显然早有准备且训练有素。
几根坚硬的金属棍棒和裹着厚布的拳头如同冰冷的雨点般落下,狠狠砸在他的腹部、背部、腿部!力道凶猛,专挑痛处!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被打得胃里翻江倒海,闷哼声被厚厚的麻袋捂住,只能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对方下手极狠,完全是专业打手的做派,每一击都让他痛彻心扉,却又巧妙地避开了要害,意在最大限度地施加痛苦和羞辱,而非立刻取他性命。
单方面的殴打持续了短短几十秒,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直到九条阵几乎因剧痛和缺氧而失去意识,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不住抽搐时,殴打才骤然停止。
一个刻意压低、经过处理的冰冷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十足的嘲弄和赤裸裸的威胁:
「九条警官、いや、元警官さん。これは金石会からのほんのちょっとした『ご挨拶』だ。」
(九条警官,哦不,前警官先生。这是来自金石会的一点‘问候’。)
「お前は俺たちの贵重な时间を无駄にした。俺たちはとても不愉快だ。この借りは、きっちり返してもらう。」
(你浪费了我们宝贵的时间,让我们很不愉快。这笔账,得算清楚。)
一份硬邦邦、边缘锐利的文件被粗暴地塞进了他被打得青紫肿胀、几乎无法握紧的手中。
「これはな、お前の那个废物哥哥、九条猛が、俺たちの系列の某金融会社から借りた『巨额の债务』の譲渡证明书だ。あの野郎、もう返せねえ。不幸なことに、お前はあいつの紧急连络先で、しかも『自発的に』连帯保证人になってやがる。今、この借金は、お前のものだ。」
(这是你那个废物哥哥,九条猛,之前在我们旗下某个财务公司借下的‘巨额债务’的转让协议。他现在还不起,很不幸,你是他的紧急联系人,而且‘自愿’替他担保了。现在,这笔债,归你了。)
九条阵猛地一震!
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痛得几乎晕厥。
他哥哥虽然粗枝大叶,但绝不可能糊涂到去借这种明显是极道分子放出高利贷的巨款!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毫无掩饰的栽赃陷害!
「でたらめを…!そんなもの…!」
(胡扯…!这种东西…!)
他想怒吼,想撕碎这份伪造的文件,却因为极度的疼痛和胸腔被挤压只能发出嘶哑而微弱的气音,如同濒死的喘息。
「数字はよく见とけよ、元警官さん(语气加重)。」
(数字看清楚点,前警官先生(语气加重)。)
那个声音继续冷笑着,如同漆黑的眼镜蛇吐出蛇信:
「一周间やる。一周间後、金が见えねえなら…」
(给你一周时间。一周后,如果看不到钱……)
声音故意顿了顿,然后变得更加阴森邪恶,充满了下流的暗示。
「あんたの奥さん、なかなかキレイだってな…うちの风俗店でなら、とびきり高く売れるだろう?」
(听说你老婆挺漂亮的嘛……在我们旗下的风俗店里,应该能卖个相当高的价钱吧?)
这句话,如同淬了最冰冷剧毒的针,瞬间刺穿了九条阵所有的愤怒、挣扎和身为前警察的尊严,只剩下彻骨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冰寒与恐惧!
他们竟然连他的妻子都调查得清清楚楚!这意味着他们随时可以对他最重要的人下手!
「さあ、一周间、楽しみにしているぜ。」
(那么,一周时间,我们期待着。)
黑影们发出低沉而充满恶意的笑声,脚步声逐渐远去,迅速消失在迷宫般的小巷深处。
只留下浑身是伤、被套着肮脏麻袋、手中死死攥着那份如同催命符般的伪造“巨额债务”转让书的九条阵,独自躺在冰冷肮脏、满是污水的地面上。
良久,他才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扯下头上的麻袋。
惨淡的月光重新照在他惨白无色、布满淤青和冷汗、因极度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向手中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得让他无法承受的纸,上面那个天文数字足以让他倾家荡产、工作一辈子也绝无可能还清。
身体的剧痛此刻仿佛已经麻木,远不及内心那如同深渊般的绝望和恐惧来得猛烈。
他清楚地知道,以金石会这种庞然大物的能量和手段,他们绝对有能力让这份彻头彻尾的假债务在法律层面变得“真实”起来。
他们有无数种办法让他和社会信用体系都相信这是真的,然后一步步将他逼入真正走投无路的绝境。
报警?
向谁报警?
证据呢?
谁会相信一个刚因办案不力、行为不端而被调职、风评受损的前警官的话?
更何况,他的对手是盘根错节、与各方面关系暧昧的金石会。
这只会给家人带来更即时的危险,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去掺和这种没有丝毫好处的事。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散发着极其苦涩的盐腥,彻底将他淹没。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一瘸一拐地、每一步都拖着钻心的疼痛,朝着那个此刻象征着唯一脆弱港湾的家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双脚被灌满了铅。
他不敢想象,如果妻子看到了他这副模样,知道了这份可怕的债务和那个更可怕的威胁,会有多么的恐惧和绝望。
又惊,又怕,又怒。
却,毫无办法。
前方仿佛只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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