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逸冰抱着凌洛漓走出葬星渊时，夕阳正将天际染成一片火烧云，像极了他吐出的血。她的冰纹已耗尽大半灵力，凝成的冰茧薄得几乎透明，却仍在他周身泛着微光，像层易碎的琉璃。
“坚持住，洛漓。”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走一步，脚下的石子都硌得生疼，可她不敢停。怀里的人呼吸微弱，龙涎珠的光芒在他胸口明明灭灭，像风中残烛。
路过一片竹林时，她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凌洛漓从她怀里滑落，冰茧摔在地上，裂开一道细纹。商逸冰慌忙爬过去抱住他，指尖抚过他苍白的脸，他的睫毛上还凝着冰碴，像落了层霜。
“对不起……我好累……”她把脸埋在他颈窝，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可我不能放你走，你还没听我说完……我不止喜欢你，我还想……”
话没说完，竹林深处突然传来脚步声。商逸冰猛地抬头，握紧冰刃——来的是个身着青衫的老者，须发皆白，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刻着青云宗的云纹。
“商丫头，把他交给我吧。”老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有寒潭的千年冰髓能救他，但代价……”
“我付！”商逸冰想也没想，“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给！”
老者叹了口气，弯腰查看凌洛漓的伤势：“骨髅门主的邪气已侵入他的识海，就算救活，也可能……忘了你。”
商逸冰的心脏像被冰锥狠狠刺穿，疼得她几乎窒息。忘了她？忘了镇妖塔里的告白，忘了葬星渊的并肩，忘了那个带着烟火气的吻？
她看着凌洛漓紧攥平安绳的手，指节泛白，像是刻进了骨血里。“就算他忘了，我也记得。”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异常坚定，“我守着他，等他想起来。”
老者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竹杖。一股柔和的灵力托起凌洛漓，冰茧重新合拢，将他裹成一颗晶莹的冰珠。“随我来。”
寒潭比商逸冰记忆中更冷，潭水泛着幽蓝的光，水底沉着块巨大的冰髓，像凝固的月光。老者将冰珠放入潭中，冰髓立刻发出嗡鸣，无数寒气顺着冰珠的裂纹涌入，凌洛漓的脸色渐渐有了丝血色。
“他要在这冰里待足百日。”老者站在潭边，望着冰珠里的人，“百日之后，邪气尽散，灵根重塑，只是……”他看向商逸冰，“识海里关于你的印记，会被寒气冻住，像被雪埋了的花。”
商逸冰走到潭边，指尖抚过冰面，冰珠里的人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她想起他替她挡骨笛时的决绝，想起他告白时眼底的火光，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冰面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
“我等。”她蹲在潭边，冰纹在她腕间轻轻闪烁，映着冰珠里的人影，“他忘了，我就一遍遍告诉他；他不记得我们的约定，我就陪他重新走一遍。”
老者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竹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寒潭百日，阴气蚀骨，你若留下，灵根会受损。”
“我不怕。”商逸冰的声音很轻，却像凿子刻在冰上，“他为我挨那一杖时，也没怕过。”
老者没再劝，只是留下些御寒的丹药，转身消失在浓雾里。
接下来的日子，商逸冰就守在寒潭边。白天，她用仅剩的灵力加固冰珠；夜晚，她就坐在潭边，一遍遍说他们的故事，从外门大比的初遇到镇妖塔的告白，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只能对着冰珠里的人笑。
“你知道吗，洛漓。”她的指尖在冰面上画着星图，“你送我的星髓玉佩，我天天戴着，睡觉都不敢摘。还有你腕上的平安绳，是我用最软的冰蚕丝编的，就怕磨疼你……”
冰珠里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龙涎珠的光芒偶尔闪烁，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第九十九天时，寒潭突然刮起大风，冰髓发出剧烈的嗡鸣。商逸冰看着冰珠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明天，他就要醒了。
可她突然害怕起来。如果他真的忘了呢？如果他看着她，眼里只有陌生呢？
她伸出手，轻轻贴在冰珠上，冰面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像他告白时的眼神。“凌洛漓，”她的声音带着泪，却异常清晰，“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在这里。”
第二天清晨，冰珠“咔嚓”一声碎裂。凌洛漓从冰中坐起，周身的灵力比之前强盛数倍，星主令在他掌心熠熠生辉。他睁开眼，目光清澈，却在看向商逸冰时，闪过一丝茫然。
“你是……”他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礼貌却疏离。
商逸冰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窖，疼得她几乎站不住。她看着他腕间的平安绳，他竟还戴着，只是眼神里再没有当初的温度。
“我是商逸冰，青云宗执法队的。”她强迫自己笑了笑，把星髓玉佩从领口拽出，递给他，“这是你的东西，掉在了葬星渊。”
凌洛漓接过玉佩，指尖触到上面的星图，眉峰微蹙，像是在想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多谢。”他站起身，星主令在他掌心旋转，“我该回宗门复命了，李长老还在等消息。”
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商逸冰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步伐稳健，灵力充沛，可那个会对她笑、会紧张、会把她护在身后的凌洛漓，好像真的被封在了冰里。
风吹过寒潭，卷起她的发丝，缠在指尖，像他曾为她拂去草屑的手。她蹲下身，捂住脸，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哭声被风声吹散，只有寒潭的冰髓在静静发光，映着她孤独的影子。
她以为只要坚持就会有结果，却忘了，有些遗忘，比死亡更残忍。
而不远处的凌洛漓，走着走着，突然按住胸口。龙涎珠的光芒在他体内轻轻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可他想了想，只当是寒气未散，加快了脚步。
他不知道，在他识海的深处，有个被冰封的角落，藏着一个女孩的笑脸，和一个带着烟火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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