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巷的书铺后院,成了李止戈临时的避风港。此地有苏默先生坐镇,仿佛自带一种隔绝外界纷扰的宁静气场,连柳家那些嚣张的护卫和暗中的耳目,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这条看似不起眼的小巷。
李止戈足不出户,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疗伤与稳固修为之中。
他盘膝坐在静室的蒲团上,双目微阖,《噬魔吞天》功法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温和缓慢的方式运转着。不再像以往那般霸道地掠夺,而是如同春雨润物,一丝丝地梳理着体内那些断裂后勉强接续、依旧脆弱不堪的经脉,滋养着干涸龟裂的气海。
丹田深处,那枚暗金龙珠依旧在缓缓旋转,散发着浩瀚而精纯的龙源力量。但这一次,李止戈不再试图去强行吞噬、引导,而是如同一个耐心的垂钓者,只是分出一缕微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接触、感知着它。他发现,当自己的心态变得平和,杀意与焦躁被压下时,龙珠散发出的力量也会相对温顺一丝,甚至能自发地溢出一缕缕精纯的龙元,融入他的真气,加速着伤势的修复。
“水磨工夫……徐徐图之……”他回味着苏默先生的话,心中明悟。以往他太过依赖《噬魔吞天》的霸道进境,却忽略了根基的稳固与心境的锤炼。这次近乎毁灭的重创,反而让他对力量有了更深的理解。
除了疗伤,他更多的时间,则是站在静室那扇唯一的、对着后院天井的小窗前,看似在发呆,实则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以书铺为中心,悄然向着整个黑岩城蔓延。
他的灵觉虽然因灵魂受损而远未恢复巅峰,但《噬魔吞天》赋予了他对能量波动的超常敏锐。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通过感知城中不同区域的气血强弱、能量属性、以及那些隐晦却强大的气息,在心中默默勾勒着如今黑岩城的势力分布图。
白天,他感知到柳家府邸方向,有一股通脉境中期的、带着阴冷煞气的气息盘踞,想必就是那位新城主柳承宗。除此之外,还有数道锻骨境巅峰乃至通脉境初期的气息,应该是柳家的骨干和招募的高手。
血刃堂的旧址,如今也被一股混杂着血腥与戾气的势力占据,其首领似乎也有通脉境初期的修为,与柳家府邸气息隐隐呼应,显然是柳承宗麾下的鹰犬。
城防、坊市、一些重要的产业节点,都分布着柳家护卫和那股血腥势力的气息,构成了严密的控制网络。
而到了夜晚,当整个城市陷入表面的沉寂时,李止戈的灵觉捕捉到了一些更加隐晦、如同毒蛇般潜藏在阴影中的气息。这些气息阴冷、诡异,与他在阴风峡谷感受过的幽冥教力量同源!他们大多潜伏在城中几处不起眼的民居、商铺甚至废弃的宅院中,如同暗处的眼睛,监视着整个城市。
“一位通脉中期(柳承宗),至少三位通脉初期(柳家骨干或投靠的高手),加上那个血刃堂残余的头目,还有……至少五名幽冥教的暗哨,其中恐怕也有通脉境……”李止戈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敌方的明面实力。
这还不算可能隐藏在更深处的、来自幽冥教的更强力量。以他如今通脉初期且道基受损的状态,正面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必须智取,而且要快,不能给他们反应和求援的时间。”李止戈眼神冰冷。他不能在此久留,每多待一天,暴露的风险就增加一分。必须在离开前,拔掉这颗毒瘤,既是为洛璃和城主府报仇,也是斩断幽冥教在此地的一条触手,更是……宣泄那积压在心中、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怒火与杀意!
他开始在脑海中疯狂推演、谋划。
硬拼不行,那就分化、暗杀、制造混乱!
柳承宗是核心,必须优先除掉。但他身边守卫森严,自身也是通脉中期,不易得手。需要创造一个他落单,或者防御薄弱的机会……
那些幽冥教的暗哨,是眼睛和耳朵,必须先拔掉!而且要在同一时间动手,不能打草惊蛇。
血刃堂的残余和柳家护卫,人数众多,但实力相对分散,可以利用混乱,逐一击破,或者……引蛇出洞,集中歼灭。
他需要帮手吗?不,他信不过任何人,而且容易走漏风声。他只能靠自己。
那么,就需要利用环境、利用信息差、利用对方心理的盲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柳家府邸的方向,脑海中浮现出黑岩城的街道布局图。一条条路线,一个个可能的伏击点、撤退路线,在他心中逐渐清晰。
他想到了柳承宗可能的行动规律——作为新城主,他需要立威,需要巡视,需要处理事务……这些,都是机会。
他想到了如何制造混乱——火灾?骚动?或者……利用那些被柳家欺压已久的百姓心中压抑的怒火?但这会牵连无辜,非他所愿。
他想到了自己能动用的底牌——除了不稳的修为和陨星戟,最大的变数,就是体内那枚无法完全掌控,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暗金龙珠!能否在关键时刻,再次强行引动一丝力量,发出致命一击?但后果可能是道基彻底崩毁……
风险极大!但收益同样巨大!
一旦成功,不仅能报仇雪恨,打击幽冥教,更能获得柳家和幽冥教在此地积累的财富与资源,这对于他后续疗伤和修炼,至关重要!
“干了!”李止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然。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有了目标,分析了利弊,那便只剩下行动!
他不再犹豫,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他向苏默先生讨要了一些黑岩城更详细的图纸(苏默这里似乎什么都有),尤其是柳家府邸周边的巷道、下水系统等。他又利用夜晚,亲自(在极度隐匿的情况下)潜出书铺,在选定的几个关键地点做了标记,确认了撤退路线的可行性。
他甚至偷偷观察了柳承宗一次外出巡视的阵容和路线,默默记下了那些护卫的站位和实力。
三天后,夜,月黑风高。
李止戈的伤势在龙珠微薄力量的滋养和自身努力下,勉强稳定在了通脉初期,虽然依旧脆弱,但已能进行高强度的战斗,至少……短时间内可以。
他站在静室中,缓缓将包裹陨星戟的布条解开。冰冷的戟身触手,传来一股血脉相连的熟悉感。他轻轻擦拭着戟刃,眼神平静得可怕。
“今夜,血债血偿。”
他换上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利于夜间行动的黑色劲装,将陨星戟重新用特制的黑布包裹,背在身后。然后,他对着苏默先生静室的方向,默默行了一礼,算是告别与感谢。
没有走门,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后院的矮墙,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狩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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