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暗集归来后,张远的生活进入了某种规律。
白天,他依旧是讲武堂和藏书楼最勤奋的弟子之一。只是与以往不同,他的勤奋里少了迷茫和抗拒,多了明确的目标感——提升实力,积攒功勋,曲线救国!晚上的“知识噩梦”依旧如期而至,但他已从一开始的崩溃,逐渐变得……麻木,甚至开始尝试在梦境中与那些追着他的《论语》句子和妖邪图鉴“搏斗”,权当另一种形式的实战演练。
而他的“考试必过符”计划,也正式提上日程。
这想法并非空穴来风。在疯狂“拓印”了藏书楼中大量关于符箓基础的典籍后,张远对符文的理解已远超普通见习弟子。他深知,真正的“必过”绝无可能,但结合他所学的“静心凝神”、“灵台清明”类符箓的原理,辅以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他上三品文气的“精神引导”之力,制作出一种能帮助考生在考场上稳定心神、减少失误、甚至可能激发一丝灵光的符箓,却并非不可能。
这其中的关键,在于那丝“精神引导”。它不能保证考生会做不会的题,但或许能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想起平时背过却一时卡壳的内容。
【啧啧,你小子,歪门邪道的心思倒是活络。】 笔仙感知到他的构思,忍不住吐槽,【用上三品文气去搞这种玩意儿,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不过……嘿嘿,本座喜欢!有想法!】
有了笔仙的“认可”(虽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那种),张远便开始了秘密研制。他不敢在学宫宿舍里搞,生怕被人发现他这“不务正业”的行径,只能趁着每月休沐日,借用朱守拙家酒楼后院一间闲置的仓房。
失败是必然的。如何平衡“静心”与“引导”两种符文结构的冲突,如何控制那丝文气的强度不至于对人产生不良影响,都是难题。炸掉的符纸、耗尽的心神,成了那段时间的常态。
但张远的韧性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靠着“拓印”来的深厚理论知识和笔仙偶尔的“点拨”(主要是嘲讽中的启发),在经过无数次失败后,他终于成功绘制出了第一张“考试必过符”!
那符箓看起来与普通的黄纸朱砂符并无二致,只是符文结构更加繁复精巧,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神宁的奇异波动。张远自己试验了一下,将符箓贴身放置,默诵经文时,确实感觉思绪更清晰,记忆也更顺畅了一些。
“成了!”张远看着手中这张凝聚了他心血的符箓,激动不已。这不仅仅是一张符,更是他通往“财务自由”、支撑修炼之路的第一块敲门砖!
下一个休沐日,张远再次找到了林素问。
“林师姐,学生……还想再去一次暗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上次见识之后,略有感悟,绘制了一些……嗯,偏向辅助静心、启发文思的符箓,想拿去交换些灵石,以备修炼之需。”他尽量说得委婉。
林素问看了他一眼,对于他这么快又想去暗集似乎并不意外。她目光扫过张远眼底因熬夜和研究符箓而残留的一丝疲惫,淡淡道:“可。还是戌时,老地方。”
“多谢师姐!”张远松了口气,心中对这位面冷心热的师姐更是感激。
再临暗集,张远已是轻车熟路。他依旧穿着那件灰色斗篷,在林素问默许的目光下,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铺开一块粗布,将精心绘制的十张“考试必过符”整整齐齐地摆好。他没敢多画,一来是成功率问题,二来是物以稀为贵。
为了吸引眼球,他还特意用一块小木牌,以工整的馆阁体写下了介绍:“清心启慧符:助凝神,减失误,启文思。读书应试之良伴。” 他没敢用“必过”那么扎眼的词。
起初,无人问津。暗集里交易的多是修炼资源、奇物兵器,他这针对“凡人”科举的符箓,显得格格不入。
直到一个时辰后,一个穿着半旧儒衫、面色焦虑、身上带着淡淡墨香和穷酸气的年轻书生,在他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那书生看起来比张远大不了几岁,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这位……道友,”书生犹豫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这“清心启慧符”,当真有用?”
张远心中一喜,面上却保持镇定,压低了声音道:“此符乃在下精心研制,蕴含清净文气,贴身佩戴,可助考场之上心神安定,减少无谓紧张导致的失误。至于能否启发文思,因人而异,但至少能让阁下发挥出平日所学。”
那书生将信将疑,拿起一张符箓仔细观看。他虽非文修,但读书人常年与文字打交道,对气息也略有感应,只觉得这符箓上的朱砂纹路看着就让人心静。
“多……多少灵石?”书生咽了口唾沫,显然囊中羞涩。
“五块下品灵石一张。”张远报出了一个他自认为不算太黑的价格。
书生脸上露出挣扎之色。五块下品灵石,对他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反复摩挲着那张符箓,最终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瘪的钱袋,数出五块灵气稀薄的灵石,几乎是捧着递给了张远。
“希望能有用……希望……”书生喃喃自语着,如同捧着救命稻草般,将那张“清心启慧符”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匆匆离去。
张远握着那五块还带着对方体温的灵石,心中百感交集。有第一次成功交易的喜悦,也有一丝欺骗(或者说夸大宣传)读书同道的愧疚。
【矫情什么?】 笔仙的声音响起,【你那符虽不能保他必过,但让他少犯点低级错误,多想起两句圣贤书,效果还是有一点的。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张远叹了口气,将灵石收好。开张了,总归是好事。
或许是那书生离开时虔诚的态度引起了旁人注意,之后又陆续有两人前来询问,一人买走一张,另一人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就在张远准备收摊时,一个衣着华贵、趾高气扬的胖公子,在一名家丁模样的汉子陪同下,踱着步子走了过来。他拿起一张符箓,瞥了一眼木牌,嗤笑道:“清心启慧?呵,说得倒是好听。小爷我这次府试要是过不了,我爹非得扒了我的皮!你这符,保过吗?”
张远眉头微皱,但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主要是看对方像肥羊),还是耐心解释道:“这位公子,符箓一道,乃是辅助,最终还需自身学问扎实。此符可助您稳定心神,超常发挥。”
“超常发挥?”胖公子眼睛一亮,“那就是能让我考得更好了?行,小爷我买了!要是真有用,少不了你的好处!”他大手一挥,直接丢给张远十块下品灵石,拿走了两张符箓,扬长而去。
张远看着手中多出的五块灵石,有些无语。这算是……遇到不差钱的主了?
首次“经商”,卖出四张符箓,入账二十块下品灵石。虽然不多,但意义重大。张远揣着这笔“巨款”,心中盘算着可以买些更好的符纸和朱砂,甚至……可以去看看那本他觊觎已久的《基础阵法图解》了。
他并不知道,他这小小的“清心启慧符”,即将在不久后的济宁府试中,掀起怎样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风波。而那胖公子口中的“好处”,也远比他想象的要……麻烦得多。
济宁府试,如期而至。
贡院之外,人头攒动,学子们或闭目养神,或紧张默诵,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焦虑。人群中,那购买了张远符箓的穷书生紧握拳头,嘴唇微微翕动,而那位胖公子王德发,则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甚至还挑衅般地看了看周围那些面色发白的考生。
钟声响起,龙门大开。
穷书生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张贴身存放的“清心启慧符”。说来也怪,当他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符纸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平和感竟真的缓缓流淌开来,原本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脑海中纷乱的杂念也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他定了定神,随着人流步入号舍。
拿到考题,他凝神看去。虽仍有难题,但心态平稳之下,思路竟比平日清晰不少,一些原本模糊的记忆也变得真切起来。他不敢多想,连忙提笔蘸墨,专注于眼前的文章。
而另一边的王德发,进入号舍后,大喇喇地将两张符箓都掏出来,一张压在砚台下,一张直接拍在了脑门上,引得隔壁号舍的考生侧目不已。他本就是个纨绔,学问稀松,往常考试早就抓耳挠腮,汗出如浆。可这一次,当那符箓贴上额头,他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透入,烦躁顿消,竟生出一种“不过如此”的错觉。虽然该不会的题目还是不会,但至少他能静下心来,把会写的东西工工整整地誊抄上去,甚至还能瞎编几句看似高深实则空洞的“妙语”,自我感觉极其良好。
数日后,放榜。
穷书生挤在人群中,颤抖着目光在榜上搜寻。当在二甲中游看到自己的名字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平日水平不过在榜尾徘徊,此次竟超常发挥,名次前进了一大截!狂喜之下,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怀中那张早已失去灵效、却依旧被他小心保存的符纸。“清心启慧符……真的有用!”
而王德发,竟然也堪堪挂在了榜尾,险之又险地通过了府试!
这对王家来说,不啻于天大的喜讯!王德发本人更是将全部功劳归于那两张神符,在他那同样迷信的富商老爹面前,将“清心启慧符”吹得天花乱坠,仿佛是什么文曲星亲赐的宝物。
“爹!您是不知道!那卖符的小道长,定然是隐世高人!他那符往孩儿头上一贴,孩儿顿时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若非如此,孩儿此番定然名落孙山!”王德发唾沫横飞。
王老爷听得心花怒放,捋着胡须道:“竟有如此奇人?我儿能遇此仙缘,实乃祖宗庇佑!可知那位高人仙踪何处?为父定要备上厚礼,亲自登门拜谢!”
“就在城西暗集!孩儿记得他那摊位!”王德发连忙道。
于是,就在张远还沉浸在首次“创业”成功、用赚来的灵石换了一本《基础阵法图解》和几沓上好符纸的喜悦中时,麻烦……不,是“机缘”,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一日,张远正在丙字柒号房内研究新到手的阵法图解,试图理解那些复杂的灵力节点与勾连方式,门外却传来了朱守拙气喘吁吁、又带着兴奋的声音。
“张兄!张兄!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张远打开门,只见朱守拙跑得满头大汗,脸上却红光满面。
“朱兄,何事如此惊慌?”
“不是惊慌,是惊喜!”朱守拙一把将他拉进屋,压低声音,激动地道,“你猜怎么着?前几天在暗集买你符箓的那个胖公子,他……他府试过了!他爹,就是城里那个有名的王百万王老爷,现在把他当成文曲星下凡了!正满世界打听卖符的高人呢!说是要重金酬谢!”
张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跳。成功了?那符真的帮到人了?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重金酬谢?被一个本地豪绅盯上,这……这福气他有点不敢要啊!
“王老爷……他怎么打听到的?”张远声音有些发干。
“嗨!那胖公子在暗集见过你,虽然你穿着斗篷,但他记得你那块写着字的木牌,还有你那清瘦的读书人样子。他爹派人把暗集翻了个底朝天,还找到了我家酒楼,因为我上次帮你找过仓房,不知怎么就被他们顺藤摸瓜,隐约猜到可能跟学宫弟子有关……现在,悬赏令都发出来了!”朱守拙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粗糙的告示。
上面画着一个模糊的、戴着斗篷的侧影,旁边文字大意是:寻一位售卖“清心启慧符”的年轻高人,王家必有重谢,黄金百两,灵石若干云云。(云云是不止这些的意思,就是黄金百两、灵石若干等等。这个词是《庄子》里面常用的词,文言文的用法,毕竟写的是文人,感觉应该带点文绉绉的感觉,后续我会加上,还有哪里有问题的地方欢迎大家指出)
张远看着那告示,眼皮直跳。黄金百两!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可这钱,拿着烫手啊!
【哈哈哈!】 笔仙却在他脑海里乐不可支,【看见没?小子!你的“考试必过符”出名了!黄金百两!够咱们买多少好东西了!快,去认领!就说是本座独家秘传!】
“认领?”张远苦笑,“笔仙,树大招风。我们之前还担心身负文气引来麻烦,现在若是被这王家缠上,只怕更不得安宁。何况,我那符箓究竟有多大作用,你我都清楚,不过是辅助而已。若他们日后发现并非万能,岂不是麻烦?”
【呃……这倒也是。】 笔仙冷静下来,【那帮凡人,最容易得寸进尺。今日你能助他过府试,明日他就敢求你保他中状元。麻烦,确实是麻烦……是本座心急了】
就在这时,房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这一次,却是清脆而规律。
是林素问。
她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张远手中那张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悬赏告示,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王家的事,我听说了。”她开门见山,“你打算如何?”
张远心中一惊,没想到林师姐消息如此灵通。他老实回答:“我……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符箓效果有限,实在当不起如此“重谢”。”
林素问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懂得藏拙,是好事。王家在本地势力不小,虽不足为惧,但被其缠上,于你修行无益。此事,学宫会替你挡下。对外,只会宣称是巧合,或是那王家子自身运气。”
张远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躬身:“多谢师姐!”
“不过,”林素问话锋一转,看着他,“你能研制出此符,说明你在符箓一道上确有天赋。与其将精力耗费于此等取巧之物,不如精研正途。藏书楼三层,有《符文精解》与《气韵流转论》,或对你有益。”
这是……在指点他?张远心中感激更甚:“是,谨记师姐教诲!”
林素问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张远看着手中的悬赏令,又想想林师姐的维护与指点,心中感慨万千。这“考试必过符”的生意,看来是做不长了。不过,这次经历也让他明白,他所学的知识,确实能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价值和麻烦。
他将那悬赏令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黄金百两虽好,但安稳的修行环境和潜在的麻烦相比,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并未就此结束。王家的悬赏虽然被学宫挡了回去,但“清心启慧符”的名声,却如同长了翅膀,在特定的小圈子里悄然传开。一些心思活络、急于求成的学子,乃至其他别有用心之人,已经开始暗中打听那位神秘的“卖符高人”了。
他的“才名”,似乎正以另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慢慢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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