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林素问关于“心神与文气输出微妙感应”的提点,张远回到丙字柒号房后,便如同着了魔一般,对着他那“净室符阵”反复琢磨、修改。
他不再执着于让“聚灵”、“净尘”、“微光”三个基础符纹在结构上看起来多么完美对称,而是闭上眼,以心神细细感知自身“金石文气”在那符纸方寸间的流淌。如同一位雕匠在感受玉石的纹理,他尝试着引导文气,在“微光”处轻灵跳跃,在“聚灵”处沉稳盘踞,在“净尘”处柔和涤荡。
失败了数次,废掉的符纸堆了一小摞。但他毫不气馁,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对笔尖下文气的控制精进一分。终于,在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时,他成功绘制出了一张新的“净室符阵”。
这张新符看起来比之前的版本少了几分匠气的工整,却多了一种浑然天成的协调感。符文线条仿佛自然生长,灵光内蕴,流转不息。
张远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角的细汗,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成就感。这不仅仅是完成了一张符,更是他对自身力量理解与控制的一次飞跃。
“笔仙,如何?”他忍不住在脑海中炫耀。
【哼,马马虎虎,总算有点样子了。】 笔仙依旧是那副嘴硬的模样,但语气中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满意。【记住这种感觉,这才是绘制符箓,而非照猫画虎。你那“金石气”沉稳有余,变通不足,更需以此法弥补。】
“我晓得。”张远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这张成功品收起。他打算等朱守拙过来,再让他试试效果,看看还有无“亮瞎眼”的隐患。
然而,还没等朱守拙上门,另一位不速之客却不请自来。
“张师弟可在?”
门外传来李慕白那带着几分犹豫和怯生生的声音。
张远开门,只见李慕白站在门外,手里捧着几卷画轴,脸上带着些许不安和期盼。
“李师兄?快请进。”张远侧身将他让进屋内。对于这位同为“艺术生”方向的同窗,他颇有好感。
李慕白进屋后,显得有些拘谨,目光在张远桌上那堆符纸和阵法图谱上扫过,眼中流露出明显的羡慕。“张师弟于符阵之道,进境当真神速,为兄佩服。”
“师兄过誉了,不过是瞎琢磨罢了。”张远笑着摆手,给他倒了杯水,“师兄此来是?”
李慕白将画轴放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不瞒师弟,为兄……为兄近来修行,总觉心神不宁,难以静心作画。听闻师弟前番研制那“清心启慧符”颇有奇效,不知……不知可否割爱一张?为兄愿以灵石或……或以这些平日拙作交换。”
他说着,展开其中一幅画轴。那是一幅墨竹图,竹枝挺拔,墨色淋漓,虽无灵光闪耀,但笔意洒脱,气韵生动,显然在画工上已颇具火候。
张远闻言,心中一动。他那“清心启慧符”的材料成本不过一块下品灵石,且他如今已能稳定绘制,成功率不低。而李慕白的画作,虽非法器,但其蕴含的意境与笔法,对他感悟“符纹”的线条气韵,或许别有助益。
“师兄言重了。”张远爽快地从怀中取出两张品质最佳的“清心启慧符”递过去,“此符于我已是练手之作,师兄需要,拿去便是。至于画作,若师兄不弃,我便选一幅,权当留念,如何?”
李慕白见状,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色,连连道:“使得!使得!师弟尽管挑选!”对他而言,能用自己不算珍贵的画作换得急需的静心符箓,已是占了大便宜。
张远仔细看了看那几幅画,最终选了一幅意境最为悠远、笔触最显韧劲的《寒江独钓图》。“便这幅吧,与我这“金石气”的心境,倒有几分契合。”
交易完成,两人皆大欢喜。李慕白捧着符箓,千恩万谢地走了,仿佛揣着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张远则展开那幅《寒江独钓图》,仔细观摩。画中孤舟老翁,于漫天风雪中稳坐江心,那份于酷寒中的坚守与孤寂,竟隐隐与他“金石文气”的沉凝之意相合。他观摩片刻,只觉得心中对“稳固”、“承载”的符纹意境,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
“看来,这书画之道,与符箓阵法,亦有相通之处。”张远若有所思。他将画轴小心收起,准备日后慢慢品味。
这时,朱守拙那圆滚滚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人未至,声先到:“张兄!张兄!我又来啦!你那“净室符”可改良好了?若是成了,咱们的发财大计便可……呃?”
他话没说完,鼻子抽动了两下,奇道:“咦?你这屋里,怎地有股墨香味?还怪好闻的。”
张远笑道:“方才李慕白师兄来过,用一幅画换了两张静心符。”
朱守拙一听,小眼睛顿时瞪圆了,捶胸顿足:“哎呀!张兄!你亏大了!他那画值几个钱?你那符箓可是能静心凝神的宝贝!这生意做得不划算,不划算啊!”
张远看着他这副奸商嘴脸,不由失笑:“朱兄,同门之间,何必计较这般清楚。李师兄的画作,于我修行亦有助益。何况,他那般性子,能开口相求已是不易。”
朱守拙撇撇嘴,但也没再多说,注意力很快回到“净室符阵”上。“快,快让我再看看那宝贝符阵改良得如何了?这次不会再晃眼了吧?”
张远取出新绘制的符阵,在房间中央激发。
灵光一闪,柔和的光罩再次出现。这一次,光线温润如玉,毫不刺目,其内的空气清新宜人,微弱的灵气汇聚,让人心神宁静。
朱守拙在里面待了半晌,甚至还故意扇起点灰尘,看着灰尘迅速沉降,感受着那舒适的环境,脸上乐开了花。
“妙!太妙了!张兄,此物定能大卖!”他激动地搓着手,“你看,学宫弟子谁不想要个干净又有点灵气的修炼角落?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老爷,谁不想在书房里摆上一个?此事包在我身上!咱们五五……不,四六!你六我四!”
看着朱守拙信心满满的样子,张远也被他的热情感染,笑着点了点头:“便依朱兄。不过,此物绘制不易,我需以修炼为主,产量恐怕有限。”
“无妨!无妨!物以稀为贵!”朱守拙精明地笑道,“咱们先少量放出去,吊足胃口,价格自然就上去了!”
送走了已经开始规划商业宏图的朱守拙,张远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充满了干劲。通过自己的努力,将知识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成果,并能帮助到同窗,甚至换来所需的资源,这种感觉,远比单纯死读书来得充实和痛快。
他的修行路,似乎在这符纸、阵纹与人情往来间,变得越发宽广起来。
朱守拙的行动力,远超张远的想象。
不过两三日功夫,“净室符阵”的名头,便悄然在学宫的低阶弟子中流传开来。起初只是与朱守拙相熟的几个富庶弟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买去,放在自家修炼的静室或书房中。
效果立竿见影。
那柔和的光线省了灯油,洁净的环境免了洒扫,最关键的是那微弱却持续的灵气汇聚,虽对修为提升助益微乎其微,但身处其中,确能让人心神更为宁静,于读书悟道、练习导引术时,颇有些潜移默化的好处。
“听说了吗?丙字房的朱守拙在卖一种叫“净室符阵”的玩意儿,效果神异!”
“当真?我昨日去王师弟房中论道,便觉他房中格外清爽亮堂,原来有此物!”
“价格虽不菲,要五块下品灵石,但胜在持久,据说一张能用上月余呢!”
诸如此类的议论,渐渐在膳堂、在回廊下响起。朱守拙适时地控制了出货量,每次只放出三五张,更是营造出一种“供不应求”的景象。求购者渐多,甚至开始有人向他打听,能否定制些别的功用的符阵。
这日傍晚,张远刚从藏书楼出来,便被两名面生的见习弟子拦住了去路。两人衣着光鲜,气度不凡,显然家境优渥。
“这位可是张远张师弟?”其中一人拱手笑道,态度颇为客气。
张远还了一礼:“正是在下,不知二位师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另一人接口道,“我二人乃乙字房的陈明、赵亮。听闻那“净室符阵”乃是出自张师弟之手,佩服之至!我二人想向师弟求购两张,不知师弟可否行个方便?”说着,目光热切地看着张远。
张远心下明了,定是朱守拙那边“缺货”,这两人便直接找到了源头。他不动声色,面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二位师兄谬赞了。不瞒师兄,此符阵绘制颇耗心神,且成功率不高,朱师兄那边的份额,已是小弟尽力所为。若私下售卖,恐对朱师兄不住……”
那陈明闻言,立刻笑道:“师弟重信守诺,令人钦佩。只是我二人确实急需,听闻此物于静心修行颇有助益……这样,我们愿出六块下品灵石一张,只求师弟能匀出两张,绝不让师弟为难!”
六块下品灵石!这比给朱守拙的价格高了两成。张远心中一动,资源自然是多多益善,但他深知,规矩不能坏,尤其是与朱守拙的合作刚刚起步。
他沉吟片刻,道:“二位师兄诚意,小弟心领。只是此事需先与朱师兄知会一声。若他同意,小弟便为二位绘制。价格仍按五块灵石即可,不敢多取。”
陈明、赵亮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张远如此讲究。他们原本以为这穷书生见了高价定然心动,却不想他如此坚守约定。
“张师弟高义!”赵亮赞了一句,“既如此,我们便等朱师弟的消息。”
送走二人,张远摇了摇头。他并非不爱财,只是深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明白维护与朱守拙这份合作关系的重要性。他径直去找了朱守拙,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
朱守拙听后,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拍着张远的肩膀大笑:“张兄!做得好!咱们要的就是这个名声!守信!重义!这下谁不知道跟我朱守拙做生意,童叟无欺,跟你张远打交道,更是堂堂正正!这比多赚几块灵石强多了!”
他眼珠一转,又道:“不过嘛……既然有人主动提价,说明咱们的符阵确实值这个价。下次出货,咱们也稍稍提一提价,六块灵石!嘿嘿,这叫市场行情!”
张远看着他那副奸商模样,无奈一笑,却也由得他去折腾。
“净室符阵”带来的,不仅仅是灵石。
这日,张远在讲武堂练习一套新学的“缠丝步”,此步法注重身法灵动与节奏变化,与他沉稳的“金石文气”略有冲突,练起来颇觉滞涩。
他正凝神尝试将文气运转与步法相合,忽听旁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下盘不稳,气息与步法节奏脱节。你的文气过于沉凝,强行驱动灵动步法,自然事倍功半。”
张远回头,只见林素问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的动作。
“师姐。”张远停下动作,微微喘息,苦笑道,“让师姐见笑了。我也觉着别扭,正尝试调整。”
林素问走上前,淡淡道:“并非所有术法步法都需强行以文气驱动。有时,肉身本身的力量与协调更为重要。你的“金石气”擅守,何不尝试将文气内蕴,固守下盘,只以肉身之力施展步法?待熟练后,再寻机融入文气,方是水到渠成。”
她寥寥数语,却如拨云见日,点醒了张远。他之前确实钻了牛角尖,总想着如何用文气去“推”动身体,却忘了身体本身才是根基。
“多谢师姐指点!”张远眼睛一亮,立刻依言尝试,将文气收敛,沉于丹田,只凭自身力气与协调性施展“缠丝步”。果然,虽然速度力量不如灌注文气时,但那种滞涩别扭之感大减,步法反而流畅了许多。
林素问看着他迅速调整并初见成效,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因练习而略显凌乱的衣袍上,似是随口一提:“你那“净室符阵”,我用了,尚可。”
张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定是朱守拙那家伙,为了打通关系或者表示感谢,给林素问也送了一张。他心中不由有些忐忑,不知这位严苛的师姐作何评价。
“雕虫小技,难入师姐法眼。”张远谦逊道。
“效用实在,便非雕虫小技。”林素问语气平淡,“能于修行外物上用心,并能惠及同门,是好事。只是莫要本末倒置,耽误了自身修行。”
“是,师姐,我明白。”张远连忙应道。能得到林素问一句“尚可”和“好事”的评价,他已心满意足。
他看着林素问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暖意融融。这位师姐,看似冷若冰霜,实则处处留心,无论是修行上的瓶颈,还是他鼓捣的这些“小玩意儿”,她都看在眼里,并在合适的时机给予提点。
这份亦师亦友的同门之谊,在这略显冰冷的学宫之中,显得格外珍贵。
夜幕降临,张远盘坐于床榻之上。窗外月华如水,室内因着那“净室符阵”的缘故,空气清新,灵气微盎。
他感受着体内缓缓运转的文气,回想这几日的种种。改良符阵的成功,同门的认可,朱守拙的商业运作,林素问的悉心指点……这一切,都源于他自身力量的提升与运用。
“力量……不仅仅是用来降妖除魔,护道卫民。”张远在心中默念,“它更能让自己活得更好,也能让身边的人受益。”
这个认知,让他对“文修”二字,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收敛心神,不再抗拒那即将到来的“知识噩梦”。因为他知道,那不仅是折磨,更是通往更高处的阶梯。
笔仙感知到他心境的变化,在他脑海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小子,总算有点开窍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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