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二点。
赵家公馆的书房,灯火通明。
赵四海挂断电话,手还维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
几秒钟后,他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太急,带倒了旁边放着的一只明代青花瓷瓶。
“哐当!”
瓷瓶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狼藉。
以往,这足够让赵四海心疼半天,但现在,他看都没看一眼。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涌起一股病态的潮红。
不是愤怒,是狂喜。
林先生……终于用他了!
这通电话,比他接手赵家时,赵天龙拍着他肩膀说“以后赵家是你的了”还要让他激动!
“来人!”他冲着门口一声爆喝。
书房门被猛地推开,几个心腹保镖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豹哥。
“四爷!”
“豹子!”赵四海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因为亢奋而有些尖锐,“把我们所有能动的人,都给我撒出去!”
“目标,云顶山庄,一个姓魏的术士!”
“我要在天亮之前,知道他从穿开裆裤起,每天吃几碗饭,放几个屁!他见过什么人,收过什么钱,养过几个女人,所有的一切,全部给我挖出来!”
豹哥心头一凛,他从未见过赵四海这副模样。
“是!四爷!”
“还有!”赵四海叫住他,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找到他之后,别动他,围起来。我要让他插翅难飞,上天无门,入地无缝!”
“明白!”
豹哥转身,带着人快步离去。整个赵家公馆,这部沉寂了片刻的机器,在深夜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地运转了起来。
……
云顶山庄,茶室。
魏大师瘫在地上,缓了足足十几分钟,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看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手,又摸了摸冰凉的额头,那根金色气针带来的死亡阴影,依旧笼罩着他。
跑!
必须马上跑!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
江城不能待了,这个国家都不能待了!
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卧室,从床底拖出一个沉重的皮箱。
打开箱子,里面不是金银,而是一件件泛着诡异光泽的法器。有缠着头发的木偶,有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珠,还有一块刻满了符文的人头骨。
这些,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他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一个背包里塞,那些平日里被他视若珍宝的法器,此刻被他粗暴地对待,叮当作响。
“叮铃铃……”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魏大师浑身一激灵,差点把手里的头骨给扔出去。
他惊恐地看过去,来电显示是“金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声音干涩:“喂?”
“魏大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听说赵四海那老狐狸今天去了一趟旧书斋,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发……发现……”魏大师的牙齿都在打颤,“周……周董,这单生意,我不做了!钱我退给你,我……”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转冷,“魏大师,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拿了我五千万的订金,你说不做了?”
“不是钱的事!”魏大师快要哭出来了,“那小子……那小子不是人!他是个怪物!他会杀了我的!”
“废物!”对方低骂一声,“一个毛头小子就把你吓成这样?你那些手段呢?”
“我的手段在他面前就是个屁!”魏大师终于崩溃了,他对着电话嘶吼,“他能神念化形,隔空杀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这是神通!是陆地神仙的手段!我惹不起,你我也惹不起!听我一句劝,周董,收手吧,不然我们都得死!”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那个姓周的男人才冷冷地开口:“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魏大师不敢隐瞒,将自己如何施法,又如何被一道金针破法反噬,差点当场毙命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他讲完,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
就在魏大师以为对方被吓住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神念化形……隔空杀人……呵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魏大师,你不用跑了。”
“你……你什么意思?”魏大师心里咯噔一下。
“一个没用的废物,还知道了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你觉得,你跑得掉吗?”
电话,被挂断了。
魏大师握着手机,愣在原地,一股比刚才被金针指着眉心时,更加刺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完了。
前面是想要他命的过江猛龙。
后面是怕他泄密的狠心雇主。
他成了一只被夹在中间,随时会被碾碎的虫子。
“不……我不能死!”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他抓起塞了一半的背包,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他要逃,不管逃到哪里去!
然而,当他的手刚碰到别墅后门的门把手时。
“砰!”
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门板狠狠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门口,站着七八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面无表情,如同雕塑。为首的,正是豹哥。
豹哥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歪着头,打量着屋内狼狈不堪的魏大师。
“魏大师,是吧?”
“深更半夜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魏大师双腿一软,背包从手中滑落,里面的瓶瓶罐罐摔了一地。
他看着豹哥和他身后那些煞气腾腾的男人,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凌晨四点。
天色依旧墨黑,只有远处的地平线,泛起一丝微不足道的鱼肚白。
林凡的手机在床头柜上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眼中没有一丝睡意。
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来自赵四海的短信。
短信内容很长,像一份详细的个人报告。
【魏长青,五十八岁,湘西人士,三十年前因修炼邪术被师门驱逐,流窜各地,以风水、卜卦、咒术害人敛财。十年前来到江城,与城东开发区的周氏集团董事长周文斌勾结甚密,为其处理过不少“脏事”。此次针对您,是受周文斌指使。】
【另:此人已控。相关证据,包括其与周文斌的通话录音,已全部拿到。】
【请林先生示下。】
林凡看完短信,没有回复。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的城市还在沉睡,万籁俱寂。
他静静地站着,目光投向东南方。
过了不知多久,他拿起手机,给赵四海回了两个字。
【天亮。】
发完短信,他删掉了和赵四海所有的通话记录与短信。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呼吸平稳,仿佛真的睡着了。
而收到短信的赵四海,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反复揣摩着“天亮”这两个字的含义。
天亮之后再处理?
还是……
要让魏长青,见不到今天的天亮?
赵四海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
他宁可做过,不可错过。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接通了豹哥。
“按计划行事。”
“做得干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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