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权衡与暗涌
李德海的座驾平稳地行驶在江城华灯初上的街道上。车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细微的引擎声和他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他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腰部传来的久违轻松感让他几乎想要呻吟出来，那是被痛苦折磨太久后骤然释放带来的近乎虚幻的愉悦。
然而，这种身体上的舒适，并没能完全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司机老张通过后视镜小心地观察着老板的脸色，试探性地问道：“李总，是回公司还是……”
“回家。”李德海闭着眼，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老张不敢多问，熟练地调整方向。
车内再次陷入沉寂。李德海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脑海里却如同沸水般翻腾。
屈服了。
他李德海，在江城医药界摸爬滚打几十年，踩下去多少对手，何时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如此低声下气过？那小子甚至没动用任何他熟悉的商业手段或人脉关系，仅仅凭借几根银针，就让他不得不低头。
一种强烈的屈辱感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回想起林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得意，没有威胁，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淡然。正是这种淡然，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源自未知的恐惧。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他那身鬼神莫测的医术，师承何人？
但同时，腰间持续传来的舒坦又在不断地提醒他——这医术，是真的！他拜访过多少国内外知名专家，耗费巨资，得到的要么是模棱两可的保守治疗建议，要么就是风险极高的手术方案。唯有林辰，仅仅一次针灸，就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立竿见影”。
健康与尊严，利益与恐惧，在他心中激烈地搏杀。
停止对秦氏和辰瑶诊所的打压，对他而言，损失并不算伤筋动骨。秦氏那块地皮固然有价值，但并非不可替代。至于辰瑶诊所，目前体量还小，暂时构不成实质性威胁。用这些换取一个摆脱顽疾、重获健康的机会，这笔账，在剧痛发作时，显得无比划算。
可是……就这么算了？
康泰医药副总裁办公室里的那一幕再次浮现。林辰那精准点破他隐疾的姿态，那种将他一切伪装和权势都视若无物的从容，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而且，这小子的成长速度太快了。任由他发展下去，谁能保证未来不会成为心腹大患？
一个念头突然窜了出来——能不能把他掌控在手里？用钱？用权？还是用别的什么？如果能将这种神奇的医术据为己有，或者至少让林辰为他所用，那带来的利益，恐怕远超打压他所能获得的……
李德海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备注为“阿豹”的号码，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拨出去。现在还不是时候，治疗才刚刚开始，不能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他需要耐心，需要等待。
他重新靠回座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先治好这该死的腰。其他的，可以从长计议。
“老张，”他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明天一早，你亲自去一趟，选些上等的滋补药材，给辰瑶诊所的林医生送过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他今日出手诊治。”
老张愣了一下，连忙应道：“好的，李总。”
李德海不再说话，目光投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深沉难测的弧度。林辰……我们之间的账，慢慢算。
与此同时，辰瑶诊所结束了晚上的营业。
楚瑶正在整理药柜，清点着一天的消耗。她动作细致，神情专注。林辰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回到诊室，便看到秦雨烟站在门口，神情间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安。
“林医生，”见到林辰，秦雨烟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关切，“我听说……李德海下午来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她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听说了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眼神里满是担忧。
林辰看着她这副模样，与之前那个高傲倔强的秦家传人判若两人，心中微微一动，语气缓和了些：“没事。他只是来看病。”
“看病？”秦雨烟一怔，随即恍然，“你……你用医术让他妥协了？”
林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细节。
秦雨烟看着他平静的脸庞，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她深知李德海的为人，那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枭雄。林辰竟然能让他乖乖低头前来求医，这其中的手段和魄力，让她感到震撼，同时也涌起一股更深的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
“谢谢……”她低下头，声音很轻，却带着真挚的情感，“又是因为我家的事，让你……”
“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本分。”林辰打断她，语气平淡，“至于他是否因此停止针对你们，那是另一回事。不过，他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了。”
他走到水槽边洗手，水流冲刷着他修长的手指。秦雨烟看着他的背影，那句“治病救人是本分”在她心中回荡。她想起自己之前对林辰的质疑和排斥，脸上不禁有些发烫。
“我父亲的腿，今天好像更有力了一些。”她换了个话题，语气轻快了些，带着明显的喜悦，“他试着扶着我母亲的手，又多站了十几秒。”
林辰擦干手，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嗯，督脉气血渐通，是好现象。坚持下去，效果会越来越明显。”
看到他这个笑容，秦雨烟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赶紧移开视线，掩饰性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那我……我先回去了，还得给父亲煎药。”
“去吧。”林辰颔首。
秦雨烟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匆匆离开。楚瑶在一旁默默看着，嘴角微微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继续低头整理着她的药材，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林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李德海的暂时屈服，在他的预料之中。没有人能长期忍受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尤其是当希望就在眼前时。
但他很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李德海这种人，绝不会真正甘心受制于人。暂时的平静之下，必然涌动着更深的暗流。
不过，他并不畏惧。
他下山的目的，是寻找身世，悬壶济世。任何阻碍，无论是商业打压还是阴险算计，他都会一一踏过。医术，既是救人的仁术，亦可成为护道的利器。
夜风吹拂，带着初夏的微凉。林辰的目光穿过城市的灯火，投向更遥远的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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