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冰封的消融
古堡的清晨，阳光透过高窗洒入，驱散了些许阴霾。老伯爵德·维伦纽夫在经历了前夜的剧烈排病反应后，竟一夜安睡，直至天明。当勒布朗博士和马修医师带着满腹疑虑和浓重黑眼圈再次踏入治疗室时，看到的景象让他们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老伯爵已经醒来，靠坐在被摇高了的床头，背后垫着柔软的枕头。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那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病初愈般的脆弱，却真实的生气。最让人震惊的是，阿尔方斯管家正小心地用温热的毛巾为他擦拭脸颊和双手，而老伯爵的眼皮微微抬起，目光虽仍有些涣散，却不再是完全的呆滞，甚至能随着阿尔方斯管家的动作微微移动。
“父亲，您感觉怎么样？”安德烈守在床边，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老伯爵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虽不清晰，但能听出是在回应。他那只一直无力垂放的右手，此刻正被安德烈握着，指尖竟能极其轻微地回勾一下！
“勒布朗博士，马修医生，你们来了。”安德烈注意到门口的两人，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父亲昨晚睡得很好，今早醒来后，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还能简单回应我了！”
勒布朗和马修快步上前，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先看向监护仪。数据平稳，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均在可接受范围内，甚至比治疗前还要稳定一些。
“这…这怎么可能…”马修喃喃道，他无法理解，那样剧烈的呕吐之后，病人非但没有虚脱，反而呈现出好转的迹象？他下意识地看向老伯爵之前被雷火神针灸过的胸口皮肤，那里只有淡淡的粉红色，连水泡都没有，更别提他预想中的严重烫伤了。
勒布朗则更仔细地观察着老伯爵。他注意到老伯爵的呼吸比之前深长有力，胸廓起伏明显。他拿出听诊器，仔细听诊心肺。肺部那令人担忧的湿罗音竟然减轻了大半！虽然仍有杂音，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积液和痰堵的沉闷。
“伯爵先生，”勒布朗尝试着与老伯爵交流，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您能试着深呼吸一下吗？”
老伯爵浑浊的眼珠转向勒布朗，似乎在理解他的话。过了几秒，他胸膛微微起伏，尝试着做了一个比平时更深的吸气动作，虽然依旧费力，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浅促的喘息。
“上帝…”勒布朗放下听诊器，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种呼吸功能的改善，是实实在在的，无法作伪。
就在这时，老伯爵的喉咙里又发出了一些咕噜声，似乎又有痰涎上涌。阿尔方斯管家立刻准备好痰盂。然而，这次老伯爵只是轻微咳嗽了几声，吐出的痰液明显变得粘稠，量也少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种清稀如水的老痰。
“排病反应在减轻，痰涎由稀转稠，是寒邪渐退，正气开始恢复的迹象。”林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和楚瑶、江若彤一同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气定神闲，仿佛昨夜只是寻常一夜。
“林医生！”安德烈立刻迎上前，语气充满了感激，“父亲他…他真的好了很多！”
林辰微微颔首，走到床边，再次为老伯爵诊脉。片刻后，他道：“脉象虽仍沉细，但已略有根底，不似之前浮散无根。体内阳气渐复，冰封之象已开始消融。”
他转向楚瑶：“今日阳和汤，可酌情减麻黄一钱，加山药三钱，固护脾胃之气。”
楚瑶点头记下。
这一幕，彻底击碎了马修心中最后的侥幸。他看着林辰从容指挥，看着楚瑶专业记录，看着老伯爵实实在在的好转，再看看勒布朗博士那副世界观受到冲击、陷入沉思的模样，一股无力感和隐隐的羞愧涌上心头。他之前所有的质疑和指控，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浅薄。
“林…林医生，”马修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艰难地开口，“我…我为之前的冒犯向您道歉。您的医术…确实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林辰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无波，并未因他的道歉而有什么波动，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医者职责而已。”
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反而让马修更加无地自容。
就在这时，治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得体、气质优雅的中年贵妇和一个神色严肃、与安德烈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们是老伯爵的女儿，伊莎贝拉·德·维伦纽夫夫人，以及次子，菲利普·德·维伦纽夫子爵。他们之前对林辰的治疗一直持保留态度，甚至有些抵触。
“安德烈，父亲怎么样了？”伊莎贝拉夫人语气带着担忧，但当她的目光落在靠坐在床上、眼神有了些许光彩的老伯爵身上时，她瞬间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震惊。“天哪…父亲…您…”
菲利普子爵也是瞳孔一缩，快步走到床前，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他上一次见到父亲时，老人还几乎是昏迷状态，气息微弱。
“伊莎贝拉，菲利普，你们看到了吗？”安德烈激动地对弟妹说道，“是林医生！他的治疗起了效果！父亲他真的在好转！”
伊莎贝拉夫人转向林辰，之前那种疏离和审视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着震惊、感激和一丝敬畏的复杂情绪。“林…林医生，感谢您！真的…太感谢您了！”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仪。
菲利普子爵虽然依旧话不多，但也对着林辰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林医生，德·维伦纽夫家族，铭记您的恩情。”
态度的转变，清晰而彻底。之前因为对未知中医的恐惧和西方医学权威的影响而产生的疑虑，在父亲肉眼可见的好转面前，冰消瓦解。
林辰坦然接受了他们的感谢，说道：“治疗尚在进行中，仍需观察。接下来几日，伯爵的食欲可能会逐渐恢复，可适当给予一些易消化的流质食物。”
“一切听您安排！”安德烈立刻表态，伊莎贝拉和菲利普也纷纷点头。
勒布朗博士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亲眼见证了数据的异常，目睹了无法理解的排病反应，现在又看到了病人实实在在的临床改善和家属态度的彻底转变。他坚守了数十年的医学大厦，仿佛被打开了一扇从未想象过的窗户，窗外是一个他完全陌生，却又充满了生命奇迹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固步自封了。他需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的东方医生，以及他所代表的那套古老而神秘的医学体系。
“林医生，”勒布朗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谦逊，“我为我之前的偏见和无知向您致歉。您的治疗，让我看到了医学的另一种可能。如果…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治疗中，能以一名学习者的身份，近距离观察和记录。我希望能…了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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