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的空气像凝固的蜡,将陈序裹在其中。他蜷缩在椅子上,听着窗外黑色 SUV 引擎偶尔发出的低鸣,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 —— 屏幕上还停留在妹妹发来的自拍,小姑娘举着刚买的复习资料,笑得眉眼弯弯,背景里母亲正在收拾新添置的沙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暖得晃眼。
这是他用 “预言” 换来的温暖。可每当闭上眼,巷口那辆黑色 SUV 的影子就会浮现,像一块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知道,这份温暖的背后,藏着他不敢细想的代价。
第七天清晨,陈序终于忍不住,用电脑连接了邻居家没加密的 wiFi—— 他不敢用自己的网络,怕每一次点击都被金明远的人监控。他在搜索栏里输入了那家医药股竞争对手的名字:“康泰生物”。
页面加载的瞬间,刺眼的新闻标题跳了出来:“康泰生物业绩承压,拟裁员 300 人削减成本”。点开新闻,里面的内容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受同业竞争加剧、核心产品销量下滑影响,康泰生物近期经营状况持续恶化。为缓解资金压力,公司计划于本月底前裁员 300 人,涉及研发、生产多个部门……”
新闻配图里,一群穿着工装的员工围在康泰生物门口,手里举着 “要求补偿” 的纸牌。镜头扫过人群,一个中年男人眉头紧锁地看着手机,屏幕上似乎是裁员通知;一个年轻女孩靠在同伴肩上,眼眶通红,手里紧紧攥着工牌;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员工,对着镜头喃喃自语:“我在这儿干了十年,怎么说裁就裁了……”
这些人的脸,和妹妹的笑脸、母亲的笑容,在他脑海里反复重叠,形成一幅残酷的画面。他想起自己提供 “预言” 时,刻意选择了 “短期、小规模” 的波动,以为这样就能降低影响。可他忘了,在资本的世界里,没有 “小规模” 的波动 —— 一家公司的涨停,必然意味着另一家公司的下跌;一部分人的盈利,必然对应着另一部分人的亏损,甚至失业。
300 人。这个数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可能是像他父亲一样的中年人,要靠工资还房贷、给孩子交学费;可能是刚毕业的年轻人,还在为梦想打拼;可能是临近退休的老人,指望这份工作安稳度过晚年。而他,就是那个间接将他们推向困境的人。
陈序点开评论区,满屏都是对康泰生物的指责,对失业员工的同情。有人说 “资本冷血”,有人说 “行业竞争残酷”,却没人知道,这场 “竞争加剧” 的背后,有一个人用 “能力” 撬动了天平。他看着那些评论,手指放在键盘上,想敲出真相,却又在按下回车键的前一秒收回 —— 他不敢,他怕金明远的报复,怕家人受到牵连,更怕面对自己犯下的错。
“我只是提供了一条信息……” 他喃喃自语,试图为自己辩解,“就算没有我,他们也可能会裁员……”
可这句话连他自己都骗不了。他打开股票软件,看着那支被他 “预言” 过的医药股,股价还在持续上涨,而康泰生物的股价,却一路下跌,已经跌到了近一年的最低点。两者的走势像两条分叉的线,一条向上,通向财富与喜悦;一条向下,通向失业与绝望。而他,就是那个画出这两条线的人。
陈序关掉电脑,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只价值十八万的腕表。他看着表盘里的指针,突然想为自己的行为 “定价”:一支医药股的涨停,换来金明远势力几千万的利润,换来他一百万的 “顾问费”,换来妹妹的笑脸和家人的安稳。可这些,需要用康泰生物 300 名员工的失业来支付,需要用他们的绝望和痛苦来平衡。
那么,良知的价格是多少?是一百万?还是 300 个家庭的未来?
他试图计算,却发现根本无法得出答案。因为有些东西,从来就不能用金钱衡量 —— 中年男人面对房贷和孩子学费的焦虑,年轻女孩失去工作后的迷茫,老员工十年青春被辜负的委屈,这些都不是他的一百万、金明远的几千万能够弥补的。
陈序将腕表扔在桌上,表盘与桌面碰撞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像良知破碎的声音。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巷口那辆黑色 SUV,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 他想用能力换取自由和安稳,却最终成了能力的奴隶,成了资本的帮凶;他试图用财富为家人筑起保护墙,却没想到,这面墙的砖,是用别人的痛苦和绝望砌成的。
手机突然震动,是妹妹发来的消息:“哥,妈说等你有空,我们一起去看新房子!”
陈序看着消息,眼眶瞬间红了。他想回复 “好”,手指却在屏幕上迟迟无法落下。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坦然地面对家人的期待。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每一次家人的笑容背后,都藏着他不敢言说的秘密,藏着无数个陌生人的眼泪。
良知没有定价。因为它一旦被标价,就再也不是良知,而是沾满鲜血的筹码。陈序靠在墙上,缓缓滑落在地,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在欲望的漩涡里,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而这张由他亲手编织的网,不仅囚禁了他的自由,更囚禁了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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