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男人?
是死绝了?跑光了?
还是......别的缘故?
山路蜿蜒,深入腹地。
周遭林木愈发茂密,积雪压弯了枝头,在暮色中投下幢幢黑影。
君天碧牵着闻辛的手,步履从容,俨然是来游山玩水的贵公子。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侧头,看了眼一脸憋屈着被赶上架的鸭子的甘渊,眸中漾起一丝戏谑:
“万花丛中一点绿,甘渊,好福气。”
甘渊瞪着君天碧的背影,拳头捏得咯咯响,恨不能挖个坑把她就地埋八百遍。
闻辛被君天碧牵着,让他省了不少力气。
他隐约觉得君天碧出现在这荒山野岭,又如此巧合地遇到这群女子,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此刻,他的心神更多地被眼前寨子所吸引,那点疑虑便被暂时压了下去。
三人穿过最后一道隐蔽的隘口,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依山而建的寨子出现在山谷之中。
与其说是一个寨子,不如说是秀美的小村落。
吊脚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坳平缓处,以竹木搭建,炊烟袅袅升起。
寨子并不穷困潦倒,菜地划分得井然有序,覆盖着积雪也能看出曾经的生机;
鸡鸭鹅在圈舍旁悠闲踱步,咕咕嘎嘎声不绝于耳;
甚至还有一方开辟出的鱼塘,冰面下隐约可见游动的黑影;
靠近山脚的地方,是一片打理得极好的药田,虽在冬季,也能看出植株的整齐。
这里......分明是一处世外桃源。
即便不靠打劫,光靠这些产出,也足以让寨子自给自足,甚至称得上富庶安宁。
寨子里果然全是女子,从垂髫稚子到白发老妪,看不到成年男子的身影。
见到三个陌生男子到来,无不投来好奇、热切的目光,纷纷称呼那俏丽女子为“族长”。
那族长名唤阿瑶,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先将满含怨念的甘渊随意指给一个健妇:
“带他去干活!别让他闲着!”
然后,她亲自将君天碧和闻辛引到了寨子最里侧一处位置最高的吊脚楼前。
“你们俩,就歇在这儿。”
阿瑶指着二楼,“记住,哪里都不能去!不然......”
她晃了晃手中的弯刀,威胁意味十足。
闻辛看了一眼那唯一的房间,迟疑了一下,还想争取一下:“族长,不知......是否还有多余的房间?”
阿瑶双手叉腰,大眼睛一瞪:“多余的房间?你们只押了那个戴面具的棒槌一个人!当然只能换一间房住!”
“再说了,你们不是要结亲吗?怎么还要分房睡?”
闻辛被她问得一噎,苍白的脸上因窘迫泛起淡淡的红晕,只能低咳两声,勉强用病情搪塞:
“在下......身染沉疴,恐......恐过了病气给兄长,拖累于他......”
阿瑶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确实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撇撇嘴,没再说什么,但眼神里的怀疑并未完全散去。
甘渊一直饱含怨念地盯着君天碧,那眼神几乎要在她背上烧出两个洞来。
他眼睁睁看着君天碧和闻辛被带上楼,而自己则被留在下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被卖了?!
君天碧仿佛背后长眼,在踏上楼梯前,回头看了甘渊一眼:
“去吧,跟着你的新主子,好好效力。”
甘渊:“!!!”
君天碧甚至当着他的面,“哐当”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了房门,彻底隔绝了他哀怨的视线。
门内,闻辛听着甘渊远去的脚步声,再回想这一路的蹊跷,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城主......她像是早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故意带着他们慢悠悠晃到这里。
又故意用那种离谱的理由混进来,甚至......还把最能打的甘渊给抵押了出去,留在外面......
这怎么看,都像是早有预谋。
闻辛一进屋,便挣开了君天碧的手,快步走到窗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刻意远离那张唯一的床铺,姿态疏离,不愿靠近。
他环顾这间屋子。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竹制的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唯一的床铺上铺着靛蓝土布床单。
君天碧倒是不客气,径直走到床边,十分闲适地合衣躺下。
她侧过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闻辛:“这床,睡三个人都不会挤,你何必跟自己较劲?”
闻辛垂眸,声音冷淡:“闻辛相信,城主......不会让闻辛在此苦熬太久。”
“自然。”君天碧坦然承认,“孤确实不舍得你在荒野里受冻。”
“那你想让孤如何?”
闻辛抬起眼,看向床上那个悠然自得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语出惊人:“闻辛......想让这个寨子消失,城主可愿意?”
他问得直接,自己都未想过会被激起戾气。
君天碧想也没想,一口答应:“可以。”
她轻松承诺:“你去吧,天塌下来,孤顶着。”
闻辛被她这无赖态度弄得一愣,忍不住呛咳起来,咳得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你顶着?先从床上起来呢?
你连从床上起来都懒得,拿什么顶?
闻辛止住咳嗽,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没有应下这儿戏的授权,转而说起了方才留意到的细节:
“城主方才可注意到寨子里的药田?”
“那里种的,大半是治疗息积之症的草药,此病多发于南境沼泽瘴气之地,尧光城极为罕见,一般是采制石灰、盐铁矿的人才会罹患此症。”
“还有,药田边缘,豢养了不少赤蒙城才特有的毒虫,皆是养蛊所需。”
他看向君天碧,目光锐利:
“城主难道要放任这么一群......度关违律,打家劫舍,还与赤蒙城关系匪浅的人,蚕食尧光城的疆土,窥探尧光城的机密吗?”
他将“蚕食”两个字,咬得极重。
这寨子,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山匪窝点。
它的富庶,它的药田,它的成员构成,处处透着诡异。
君天碧静静地听着,直到闻辛说完,才缓缓坐起身,墨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诡光初现。
“闻辛,孤很欣慰,你......开始用我们尧光城的角度,思考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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