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门前，中年文士被卫兵盘问，刚要答话，却看到太守府一墙之隔的一处院落中，陆续走出多人。
那些人正是刚商议出兵之事的曹营众人，夏侯惇与夏侯渊两人并肩第一个出来，身后跟着的是张辽、乐进和李典。曹操和荀彧走在最后，两人边走边聊。
中年文士看了看那个院落的出口，又抬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太守府牌匾。
“这里不是太守府么？”中年文士指着太守府牌匾，询问卫兵，然后指向刚从隔壁院落走出来那些人，“为何曹公会从那里出来？”
卫兵闻言一怔：“你认识我家主公？”
中年文士笑了笑：“昔日在洛阳，曾有一面之缘，只是曹公不识我罢了。”
卫兵愣神的功夫，中年文士已经快步朝着刚从隔壁院子走出来的曹操方向走去。
张辽、乐进和李典三人看见快步赶来的中年文士，下意识拦在曹操身前。
走在前边的夏侯惇和夏侯渊也发现了中年文士，兄弟二人手按在佩剑的剑柄上。夏侯惇更是上前一步，指着那中年文士：“你是何人？”
中年文士在众人面前几步远距离站住，恭恭敬敬朝着众人行礼。
曹操看到这一幕，缓步走上前，打量了一下这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朝着曹操作揖：“见过曹公。”
曹操一听，这人认识我？他和身边众人交换眼神，意思就是“你们谁见过他”。
众人默默摇头。
曹操思索片刻：“你……认得我？”
那中年文士微微点头：“昔日在下于洛阳游历，有幸见过曹公一面，只是曹公不识得在下罢了。”
“哦？”曹操略微思索，又往前走了几步，“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中年文士也往前走了几步，被夏侯惇一个眼神钉在原地。只见他不慌不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开口回答道：“听闻曹公欲出兵黎阳，保我东郡安稳……”
曹操心头一震，出兵黎阳的事儿，是他们方才在小院之中才商议定下的事情。
这中年文人，如何得知？
那中年文士继续说道：“……东郡百姓，感念曹公护佑，在下不才，有一计，愿献于曹公。”
曹操审视着中年文士，心中思索此人究竟有何意。他不急不慢的走到中年文士面前，缓缓开口道：“敢问先生是何人？”
中年文士再度作揖：“在下东阿人，姓程，名昱，字仲德。”
……
程昱，东郡东阿人，身高八尺三寸，黄巾之乱时，他曾经组织乡民守卫东阿，初显才能。
袁绍听闻程昱的才能，曾经对他多次拉拢。但他看出来袁绍不是个能成大事之人，便婉拒了袁绍的邀请。
后来，程昱接受了兖州刺史刘岱的征召为官，当日黄巾贼劫掠东郡、围攻濮阳之时，程昱谏言刘岱出兵援助，却被刘岱拒绝。听闻屯兵陈留己吾县的曹操出兵解濮阳之围，东郡太守王肱又将太守之位让于曹操，程昱便辞去在刘岱处的官职，来到东郡的新治所东武阳，前来投奔曹操。
曹操以门前不是议事之处为理由，邀请程昱进入太守府议事。
其余众人，已经按照方才所议论，各去准备了。
在太守府议事厅，曹操没有急着询问程昱要献何计，而是和程昱闲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听了一下程昱对天下大势的看法。
这么说吧，曹操现在对人才的评判标准，是以贺奔为标杆的。
能聊到贺奔一半水准的，最好是某些地方和贺奔的建议有相似之处，那便是良才。比如之前投效的韩浩，他也针对屯田提出了一些建议，和贺奔之前提出的建议有相似之处，曹操便认为韩浩已是良才。
能聊到贺奔七成水准的，便是优秀人才。
能聊到贺奔九成水准的，或者说和贺奔聊的内容不相上下，看法基本一致的，那就是大才。
眼前这个程昱，不论是天下大势，还是兖州本地的人情利害，分析的都十分透彻，许多见解和曹操心中所想，尤其是和贺奔往日展示的远见卓识不谋而合。
甚至于，曹操也不得不承认，在一些细节上，程昱的分析更为老辣狠准。
也更为的……没底线。
他建议曹操不要急着出兵黎阳，而是屯兵于顿丘附近。哪怕是袁绍主动请曹操出兵，也不要着急，就以东郡初定，军械粮草匮乏为由拖延时日。等南匈奴与黑山贼联军破邺城、黎阳等地后，曹操再行出兵，彼时缴获南匈奴与黑山贼联军的军械辎重，便足以弥补军需，更可趁势将势力范围扩张至魏郡。
至于黎阳百姓的伤亡……程昱说到这里时，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为成大业，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
总的来说，荀彧、贺奔、程昱三个人的意见，有高度相同的地方，那便是都赞成出兵黎阳。
当然，三人之策，也有一些细微之处的差别。
荀彧之策，乃王道阳谋，以正合。核心是抓住“东郡初定”的主要矛盾，将外部威胁转化为内部整合的契机。
他建议曹操迅速、果断地以雷霆之势击溃来犯之敌，向东郡士民和四方豪杰展示曹操的“武略”与能力，使其“倾心归附”。通俗而言，就是履行东郡太守的职责，保境安民。
这是典型的“王道”之策，光明正大，以实力和功绩服人。
贺奔之策，核心是洞察并规避主要风险——袁绍的猜忌。毕竟现在袁绍势力强大，曹操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惹来袁绍的猜忌。所以，贺奔的首要目标，是维护与袁绍这个强大盟友的表面和谐，避免授人以柄，陷入政治被动。
这是典型的“务实”之策，充满了生存智慧，确保曹操在帮助别人的同时，自己不吃亏、不惹的一身骚。
程昱之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他建议曹操主动延迟出兵，坐视邺城、黎阳被劫掠，待敌军饱掠而归、战斗力下降时，再出兵攻击，一举三得。
以战养战，缴获敌军辎重，此为其一。
消耗袁绍和栗攀的实力，此为其二。
趁势将势力扩张到魏郡，此为其三。
一点道德包袱也没有，邺城、黎阳百姓的生死，和他程昱没有半点关系。或者说，程昱已经将邺城、黎阳百姓的生死，视为一种顺理成章的“成本”。
曹操试图去理解程昱的建议。
嘶……这个程昱的意见，听起来，像是将黑山贼和匈奴视为“运输队”，等他们替我曹孟德完成了劫掠邺城、黎阳等地的“任务”之后，物资相对集中了，我再出兵从他们手里抢回来……
至于邺城、黎阳百姓的死活，没关系，天下这么大，每天都是要死人的嘛。
无非是这次死的可能稍微集中一点嘛，多大点事儿嘛。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曹操看程昱的眼神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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