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伊比利亚审判庭早已在信仰和道路上与拉特兰教会分道扬镳,但在使用铳的方式上仍旧一脉相承。这种铳需要以特殊源石技艺击发,才能产生极致的杀伤,在今天之前,艾丽妮短时间内只能击发一次。
火药在膛内燃烧,散弹在源石技艺的作用下,携带着急剧压缩的能量从铳口打出,而当这种能够熔毁溟痕的能量打在“博士”身上时,却仿佛扔进大海的石子,虽然溅起了些许血肉,海面却快速修复,再次平静无波。
博士看着自己溅出的血液变成蓝色,破损的皮肤迅速复原(他甚至只是破了点皮),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抗揍的时候,实在有点不真实。他竖起食指:“等等——”
艾丽妮不听他说话。这一击最终证实了对面这位曾经让她心生依赖的智者已经不再是人类,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达里奥老师要求她叩问自己的内心,做出自己的判断——如果连博士都加入了那一边,你还会坚持这无意义的抵抗吗?
她找到了答案。即使“这一边”只剩下她孤身一人,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她手中的剑与铳,依然会指向威胁人类存续之物。
信念如同淬火的钢铁,在绝望的砧板上被锤炼得更加坚硬。
“轰——!”
艾丽妮手中的铳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与坚定的意志驱动下,她突破了自身的极限。
博士保持着竖起食指的姿势,无奈道:“给我一分钟……”
顶着弹雨,博士聆听着大群的呢喃,无数海嗣的感知、记忆、本能渴望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在这片信息的洪流中,一个清晰而完整的计划逐渐浮出水面。
也就在这一刻,他心中默念:“演习结束。”
眼前光影流转,时空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弄。
眩晕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待视野重新清晰,他发现自己依然站在“罗德岛号”的甲板上,咸湿的海风吹拂着他的面颊,远处“愚人号”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逼真至极的幻觉。
然而,脑海中残留的、属于万千海嗣的细微低语,却如同耳鸣般挥之不去,提醒着他那并非全然是梦。
“等等,博士!”几乎是同时,阿米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响起,就在刚刚那个瞬间,一股没来由的心悸攫住了她,仿佛在某个被遗忘的时间碎片里,她刚刚经历了一场与博士痛彻心扉的诀别——这种没来由的预感让她脱口而出:“我也跟你一起去!”
博士回过神来,根据这句话迅速定位到了当前的时间节点——正是他准备安排登船人员的时候。
他下意识按照台词道:“你不是想学习驾驶‘罗德岛号’吗?正好看看凯尔希是怎么做的。不用担心我,带了这么多人呢……”
然而,这一次,阿米娅的态度异常坚决。她上前一步,小手紧紧揪住了博士的衣角,“不行,你别想再丢下我!”
话一出口,连阿米娅自己都愣了一下。等等……为什么是“再”?
博士怔了一下:唉,怎么跟剧本不一样啊?
他看着小兔子眼中那混合着担忧、坚决甚至是一丝后怕的情绪,立刻明白,这次他无法用简单的理由说服她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揉了揉阿米娅的脑袋,语气软化下来:“好吧。就这一次。以后要听指令。”
Logos不知道为什么也往前一步,“博士……”
“唉,真的不能带更多人了。”博士立刻抬手制止了他,“总要有人留守。不然回来发现海嗣偷家了,这不是乐子大了吗?”
Logos闻言,只好将未尽之语咽了回去,默默退后一步,只是眼中仍带着一丝忧虑。
两人这种行为引来了旁边w毫不客气的嘲讽:“啧啧,你们为什么一个个好像某人要去送死一样?”
最后,博士的目光越过众人,与一直沉默旁观的凯尔希对上了视线——那是“我要搞事了”的眼神。
凯尔希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静默了两秒,才用她那标志性的、听不出情绪的清冷声音回应:“……我会守好这里。”
真是一句“平安回来”都不肯说呢。博士暗暗腹诽。
于是,“黑灯号”再次摇摇晃晃地驶向“愚人号”的时候,比上一次超载得还要厉害。
而黑夜的海面却并非寂静无声,博士清晰地听到了水面以下的私语,来自深海中万千生灵的呢喃——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次演习并非没有给他的精神世界留下印记。
就像那位深海教会主教阿玛雅,能以人类之身获得大海的接纳与指引一样,他也开始能够理解这种属于深海的语言。这种理解无法撤销。
博士忽然意识到,阿玛雅之前的安排,或许并非单纯的失误或疏忽。
她刻意将他和屠谕者单独留下,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引导向这样一个结果——毕竟越是人类中的智者,就越难以克制自己过剩的好奇心。
斯卡蒂似有所感地看过来。撞上她眼睛里的询问和关心,博士回以一个“我没事”的温和笑容。
博士尝试着去“收听”来自深海的指引,渐渐地这片海域、罗德岛和“愚人号”的位置、它们的舰体结构(除去罗德岛上那些溟痕无法进入的密闭舱室),以一种不同于pRtS的方式在他的脑海中勾勒出来。
原来这就是阿玛雅能够在“愚人号”上来去自如的秘密。
在重复了跟阿方索和加西亚的对话之后、再一次把干员撒出去探索全舰和清除海嗣之后、艾丽妮又被阿玛雅引走之后,博士再一次跟屠谕者面对面,除了这次阿米娅坚定地陪在他身边。
眼前这只格外特殊的海嗣似乎察觉到博士的变化,因而它的“台词”也变得不同:“你,加入,我们。阿玛雅,是对的。”
“谈不上‘加入’,”博士淡淡地回答,“我只是尝试理解你们。”
屠谕者也尝试着理解博士的话:“只有,骨骼,和神经……”
“只有骨骼和神经的变化是真实的?不,我不是指这个,”深海教徒常常用这句话来解释自己和海嗣的不同,用以表达对“人类”身份的厌倦——但这不是博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在理解了你们之后,依然认为你们是错的。”
屠谕者的数条触手无意识地蜷缩又舒展,表达着它的困惑:“我,不明白。”
“信仰本身或许没有对错,但为了文明的存续而走上的道路,却有歧途,”博士解释给它听——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阿玛雅认为我只要‘倾听’了大群,就会认可你们吗?她对人类身份的厌弃,干扰了她的判断力。”
“我对海嗣其实没有额外的厌恶。我不在乎你们是‘异类’。同样作为旧文明的造物,你们的存续也是旧文明的存续。”博士觉得自己仿佛对谁也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旧文明的语言不再有人使用了,就像苏美尔人的文字再也无法解读那样,我会很遗憾。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会把生存放在第一位。”
屠谕者更加困惑了,逻辑似乎陷入了死循环:“所以,我们,是对的。”捕食、同化、融入大群,不正是为了族群永恒的“生存”吗?
“不。恰恰相反。我在你们的路上看到了毁灭。即使星空也不是最后的归途——旧文明早就有能力进入宇宙,但群星中不止有答案,也有毁灭。”
博士重复了在上一个轮回中也发生过的、关于抹去“随机性”后族群“多样性”缺失的讨论,一并告诉它“无人之岛实验”的惨烈结果。
这些当然超出了屠谕者的认知,它只能徒劳地再次重复,“我,不明白。”
博士从怀里取出一只样品管,里面胶质的培养基上面覆盖着一层浅黄色的组织。他把样品管从地上滚过去,一路滚到屠谕者面前:“这个或许会给你答案。”
屠谕者用触手卷起那只样品管,通过腕足上的一排眼睛端详:“这是,什么?”
“一个人类的细胞组织。”博士平静地回答,“或许能帮助你理解人类的想法。”
屠谕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探寻博士口里的答案。阿玛雅交待的是,捕食这个人,或者被这个人捕食。但是他明明已经加入了我们,为什么却预言我们的毁灭?
它不知道这种驱使它去探寻答案的冲动,叫做“好奇心”。
在好奇心的驱动下,它将那只样品管连同塑料外壳一起塞进了口器。
也正是在这一刻,阿玛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绘图室的门口。
她显然被艾丽妮纠缠了比预期更长的时间,终究是来晚了一步,没能阻止屠谕者那看似轻率的吞食行为。
一种计划脱离掌控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她:“你给了它吞食什么?”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一个人类的细胞组织。”博士先是重复了这句话,然后才解释,“如果你们搜过格兰法洛造船厂,那么这个人你们大概也认识。他叫何塞·赫尔南德斯,是马纳瓦拉的深海教徒,在海嗣化之后被埋在地下三天,又被我连同棺材带到了格兰法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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