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谢应危头疾又有些隐隐发作的迹象,传了楚斯年来紫宸殿书房伺候。
殿内龙涎香幽淡,楚斯年跪坐在软垫上,指尖沾了太医院特制的清凉药油,正不轻不重地替谢应危按摩着额角太阳穴。
谢应危闭目养神,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朕昨日批阅奏章,见有御史弹劾吏部侍郎张谦,说他纵容家奴强占民田,致人死命。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楚斯年神色微动。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陷阱。
张谦是谢应危登基后提拔的寒门官员,素以能干着称但也树敌不少。
弹劾之事可大可小,如何处置关乎帝王心术,绝非一个太医可以置喙。
无需思考,楚斯年手下动作未停,语气平和恭敬,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
“陛下恕罪,微臣一介医者,只通岐黄之术,于朝政律法一窍不通。
微臣只知陛下圣心独断,明察秋毫,无论作何处置定然是于国于民最为有利的。”
他巧妙地将问题推回给谢应危,既未评判张谦是否有罪,也未建议如何处置,只表达对皇帝绝对信任的姿态,完美避开陷阱。
谢应危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过了一会儿又换了个话题:
“朕听闻,前几日有宫人私下议论,说朕将你安置于凝香殿于礼不合。你可曾听闻?”
这话更是诛心。
若楚斯年说听闻,便是承认自己留意宫中流言,心思不纯;若说未听闻,又显得虚伪。
且话题直接涉及他自身,更容易露出破绽。
楚斯年指尖力道依旧平稳,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感激:
“回陛下,微臣入宫只为侍疾,平日谨守本分,不敢妄听妄言。
至于陛下恩典,赐居殿宇,微臣唯有感激涕零,日夜思索如何报答陛下圣恩,岂敢在意他人闲言碎语?
陛下天威浩荡,些许流言,想必早已不攻自破。”
他再次将焦点从流言内容转移到对皇帝的感恩和忠诚上,回答得滴水不漏。
谢应危缓缓睁开眼,侧过头,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楚斯年低垂的眼睫上。
眼前人神情专注,仿佛全部心神都系于指尖为他缓解病痛,那张纯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心虚或算计。
“你倒是乖觉。”
谢应危意味不明地评价了一句,忽然抬手用指尖拂开楚斯年颊边一缕滑落的粉白色发丝。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随意,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楚斯年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楚斯年,你如此年轻,医术姑且算是不凡,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困在这深宫之中,只为朕一人调理这具病躯?便不想如其他太医般博个青史留名或悬壶济世?”
楚斯年被谢应危突然的亲昵动作惊到,脸颊微不可察地泛红,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才稳下心神轻声答道:
“陛下说笑了,微末之技能得陛下信赖,为陛下分忧,已是微臣天大的福分,岂敢再有他求?况且……”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
“陛下之疾关乎江山社稷。能助陛下龙体康健,便是微臣所能想到的,最大的悬壶济世。除此之外别无他念。”
楚斯年则始终恪守“医者”本分,回答谨小慎微,要么推说不知,要么只从“利于陛下安神静养”的角度给出最中庸无害的建议,绝不越雷池半步。
他的表现愈发像一个只想固宠,并无大志的普通医官,这让谢应危的疑心稍减但兴趣却未曾消退。
谢应危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楚斯年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但他依旧维持着按摩的动作,眼神清澈不见波澜。
最后,谢应危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淡淡说了一句:“继续按吧。”
楚斯年依言继续,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
在这位暴君身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言一行皆需反复思量,不能有半分行差踏错。
另一方面,薛方正果然没有食言。
他利用太医院院使的职权和多年人脉,陆续为楚斯年带来一些涉及巫蛊祝由之术的残卷抄本,以及许多记载疑难杂症的孤本医书。
这些书籍都被小心地混杂在正常的医书药材中送入凝香殿。
楚斯年如饥似渴地阅读研究,一方面试图寻找关于巫蛊之术的蛛丝马迹或缓解之道,另一方面也在恶补这个时代的医学知识,以免在专业问题上露出破绽。
他从一些野史杂闻中隐约拼凑出谢应危当年屠城的一些零碎信息,对诅咒的力量有了更具体的认知,但也更加确信根治近乎无望唯有另辟蹊径。
除此之外,楚斯年的特殊地位自然引来各方势力的注意。
有试图巴结送礼的官员内侍,也有来自其他潜在竞争势力的暗中观察甚至轻微试探。
楚斯年一律以“陛下不喜结交外臣”,“专心侍疾”为由,客气而坚定地回绝所有拉拢和试探,将自己隔绝在纷争之外,表现得像个胆小怕事只求自保的孤臣。
影卫每日都将楚斯年的言行举止报于谢应危。
楚斯年生活极其规律,不是在凝香殿研读医书,调配香料,就是被传召至紫宸殿侍疾。
偶尔在御花园散步也从不与人深谈,对薛方正也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从未有逾矩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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