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殿后方的御汤池内水汽氤氲,如同笼罩着一层薄纱。
汉白玉砌成的池壁光滑如镜,倒映着摇曳的烛光,也映出池中精悍而布满创伤的躯体。
谢应危背靠池壁,半身浸在温热的水中,水波轻轻荡漾,抚过他肌理分明的胸膛、紧实的腰腹,却无法软化上面纵横交错的累累疤痕。
那些伤疤形态各异,有箭簇留下的深坑,有利刃划过的长痕,有不知名武器造成的撕裂伤。
最刺目的是左胸一道极其狰狞的疤痕,斜贯而过几乎触及心脏,颜色深暗,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盘踞其上,可想而知当初这一击是何等凶险。
他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池边,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水珠顺着紧实的小臂滑落滴答作响。
墨色的长发半湿,几缕黏在他轮廓分明的脸颊和颈侧,更多的则披散在肩头背后,发梢浸在水中如同晕开的水墨。
他微微仰着头,后脑抵着冰凉的玉璧,闭着眼,浓密而锋利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郁,长睫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试图驱散疲惫,他半眯着眼,眸底深处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黑,思绪不受控制地沉入那段他极力想要碾碎却早已刻入骨髓的过去。
北境五年,他曾因叛徒出卖被俘虏过。
他如同又回到那个散发着霉味,牲口粪便和血腥气混合的肮脏昏暗的马厩。
他被剥去铠甲只余一身破烂的单衣,浑身是伤,双手被粗糙的牛筋绳反绑在身后,脚踝上也戴着沉重的铁镣。
“大启皇子?啧啧,瞧瞧这副尊容。”
耶律雄用生硬的官话说着,声音粗嘎难听。
他抬起穿着皮质马靴的脚,靴底沾满泥泞和马粪,毫不留情地一下下踩在谢应危的脸上,用力将他按进身下混合着尿液和草料的泥泞地里。
“唔……”
屈辱如同毒火,瞬间烧遍全身,远比身上的伤口更痛。
谢应危奋力挣扎,却被耶律雄的亲兵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冰冷的泥浆糊住他的口鼻,窒息感与令人作呕的气味一同涌入,伴随着周围契丹士兵爆发出的哄堂大笑。
“听说你们中原皇子,个个金尊玉贵细皮嫩肉?”
耶律雄俯下身,粗糙的手指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沾满污秽的脸。
“怎么落到老子手里,就跟条瘸皮狗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是永无止境的羞辱。
耶律雄并不急于杀谢应危,而是以折磨他的意志为乐。
他被套上马笼头,像真正的牲口一样被耶律雄用皮鞭驱赶着在营地里爬行。
皮鞭撕裂他背后的衣衫和皮肉火辣辣地疼,而周围是契丹士兵肆无忌惮的嘲笑和唾骂。
契丹人将馊臭的连战马都不太乐意吃的豆饼和泔水混合物扔到他面前,看着他像牲畜一样为了活命而不得不吞咽。
夜里,他蜷缩在散发着浓重骚臭味的干草堆里,听着战马的响鼻和咀嚼声,感受着蚊虫的叮咬和北境夜间的刺骨寒意。
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子,沦落得连营地里最低等的马夫都不如。
耶律雄时常会来“观赏”他的惨状,有时会故意当着他的面虐杀被俘虏的大启士兵,逼他眼睁睁看着忠诚的部下惨死却无能为力。
谢应危被反绑着双手,蜷缩在泥泞与污浊之中,破烂的单衣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紧紧黏附在他遍布鞭痕与淤青的身体上。
冰冷的铁镣磨破他的脚踝,渗出的血混入泥水留下暗红的痕迹。
耶律雄则会用生硬的官话极尽侮辱之能事,言辞肮脏下流,试图从这昔日尊贵的皇子脸上看到崩溃恐惧或是愤怒的泪水。
然而,没有。
谢应危甚至没有试图去擦掉被耶律雄用靴底碾在脸上时沾到的污秽。
他只是微微抬着头,凌乱沾满草屑的黑发下,那双眼睛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一瞬不瞬盯着耶律雄。
眼神里没有愤恨,没有哀求,没有泪光,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只有一种冰冷的专注,仿佛要将耶律雄此刻的每一分得意、每一句辱骂、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刻入骨髓之中。
他不笑,也不哭,沉默得像一块浸透了污血的石头。
耶律雄起初觉得畅快,但渐渐地,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心底竟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和烦躁。
这不像是一个俘虏该有的眼神。
眼神里没有失败者的绝望,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如同在无声地宣告:
你今日施加于我身种种我皆铭记,只要我不死,终有一日,必百倍、千倍奉还。
“看什么看!”
耶律雄被那眼神看得莫名火起,一脚踹在谢应危的肩窝,将他踹得向后倒去撞在冰冷的石槽上。
谢应危闷哼一声,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痛呼。
他挣扎着,用被缚的手臂支撑着身体,再次缓缓坐直,抬起眼,依旧是那样沉默而一眨不眨地盯着耶律雄,仿佛刚才那一脚不曾发生过。
正是这种在极致屈辱中异乎寻常的沉默与冰冷,让耶律雄最终没有立刻杀了他。
他想看看这骨头到底能硬到几时,他想彻底碾碎这双眼睛里的东西。
但他不知道,正是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为自己埋下覆灭的祸根。
后来的事情如同谢应危那双眼睛所预示的那样。
他逃出来了。
而从地狱爬回来的谢应危彻底变了。
北境的风沙和屈辱,将他骨子里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温软彻底磨去,只剩下被仇恨和权力欲望淬炼过的冰冷铁石。
他对自己人狠。
军中稍有懈怠,违令者无论官职高低立斩不赦,以此树立绝对的权威,用恐惧维系钢铁般的纪律。
他对敌人更狠。
屠城对他而言不再是军事决策,而是一种宣泄仇恨震慑四方的手段。
他亲眼看着曾经囚禁他的城池化为焦土,男女老幼的哭嚎无法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哗啦——”
谢应危猛地从水中站起,带起一片水花。
温热水流从他壁垒分明的胸膛、紧窄的腰腹流淌而下,划过那些疤痕。
他抬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水珠,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墨发湿漉漉地贴在额际和颈侧,更添几分野性难驯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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