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镇如同一个被遗忘在帝国边缘的哨所，在身后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
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在初冬寒风中呈现出枯黄色的广袤草原，以及远处天地交界处那连绵起伏的、如同巨兽脊梁般的山峦轮廓。
天空变得异常高远，湛蓝而纯粹，凛冽的空气中混杂着草根、泥土和某种野性的气息。
林峰勒住马缰，回头望了一眼来路，京城的一切——阴谋、倾轧、纪纲阴冷的目光、陆炳深沉的嘱托——都仿佛被隔绝在了那道无形的关墙之后。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自由与危险气息的空气，胸腔中那股压抑许久的闷气似乎也随之吐出。
“头儿，再往前，可就真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地界了。”王铁柱驱马靠近，看着眼前苍茫的景象，咧了咧嘴，不知是兴奋还是感慨。他脸上的伪装虬髯在风中微微颤动。
林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身边这支经过再次精简和强化的队伍。离开黑水镇前，他根据“老沙”提供的情报和塞外行动的实际情况，对人员做了最后一次调整。
除了核心的王铁柱、“鬼影子”、“算盘李”外，随行的八名锦衣卫校尉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并且各有擅长。
其中两人是边军出身，精通骑射和塞外生存；一人曾是猎户，追踪和设置陷阱是一绝；还有两人水性极佳，虽在草原看似无用，但林峰考虑到可能存在的河流湖泊乃至特殊地形，还是带上了他们。
整个小队算上他自己，共计十二人，人数不多，但贵在精锐，机动性强。
“李先生，再次清点物资，确保万无一失。”林峰下令道。塞外补给困难，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算盘李”李默应了一声，立刻拿出清单，开始逐一核对马背上驮负的物资。除了足够的肉干、奶疙瘩、炒面等耐储存食物和清水外，还有御寒的皮袄、毛毡帐篷、火折火石、伤药、解毒丹，以及用油布精心包裹的劲弩、弩箭、绣春刀和那几份至关重要的地图。林峰甚至通过“老沙”的秘密渠道，搞到了一些威力不小的简易火药和引信，这些东西在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奇效。
“大人，物资齐备，并无短缺。”“算盘李”很快回报。
“好。”林峰目光转向“鬼影子”，“前出五里侦察，注意地形、水源痕迹，以及任何可疑的人畜踪迹。发现情况，立刻回报，不可擅自行动。”
“明白。”“鬼影子”简短应答，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轻轻一磕马腹，那匹精挑细选的黑色骏马便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很快消失在起伏的草丘之后。他的侦察是整个小队安全行进的关键。
“柱子，队伍呈警戒队形前进。前后左右都要放出哨探，保持距离，互相呼应。”林峰继续部署。在塞外这片陌生而危险的土地上，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是！”王铁柱沉声应道，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整个小队立刻行动起来，不再是松散的商队模样，而是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可以随时应对来自各个方向袭击的行军队列。那份在京城北镇抚司中训练出的军事素养，在此刻展露无遗。
队伍开始在这片无垠的荒原上缓缓前行。马蹄踏在枯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除此之外，便是呼啸而过的风声，显得格外寂寥。与京城那种无处不在的、仿佛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截然不同，这里空旷、原始，却也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和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峰骑在马上，大脑并未停歇。他反复回忆着“老沙”提供的情报：“血狼”残部可能在野马川一带活动；柳红袖及其师门、还有那黑道“七煞门”的人，目标直指白狼山；金帐王庭内乱，各方势力犬牙交错……
他拿出地图，再次研究起来。从黑水镇到白狼山，直线距离不近，中间需要穿越野马川、渡过额伦河，还要翻越好几道山梁。路途不仅遥远，而且充满了变数。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血狼’的踪迹，或者与柳姑娘取得联系。”林峰心中暗道。
盲目地闯入白狼山区域，风险太大。如果能先找到“血狼”，既能完成部分明面任务，也可能从他们口中逼问出更多关于雇佣者的信息；而找到柳红袖，则能获得关于秘宝和当地局势的第一手资料。
然而，在如此广袤的地域寻找特定目标，谈何容易。
一连两日，小队都在谨慎地向着西北方向行进。白天赶路，夜晚则选择背风、靠近水源（如果能找到的话）的地方扎营，布置暗哨，轮流休息。“鬼影子”每日都会带回一些信息：发现了小股牧民的迁徙痕迹、远处山梁上疑似游骑的身影、或是狼群夜间活动的踪迹，但始终没有关于“血狼”或柳红袖的确切消息。
环境的严酷也开始显现。昼夜温差极大，白天在阳光下骑马尚可，一到夜晚，寒气刺骨，即便裹着皮袄围着篝火，也难以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寒意。水源需要精打细算，干粮虽然管饱，但吃多了也让人嘴里发苦。
这些对于林峰和王铁柱这等经历过严酷训练的人来说，尚能忍受。但对于一些长期在京城生活的校尉，则是不小的考验。有人开始出现轻微冻伤，有人因为水土不服而腹泻。
林峰及时调整，让“算盘李”将携带的生姜、辣椒等驱寒物品分发下去，并亲自指导如何更有效地搭建防风营地和获取少量水源。
他现代特种兵的野外生存知识，在这个时代发挥了重要作用，也让队员们对他更加信服。
“头儿，你懂得可真多。”一次休整时，王铁柱啃着硬邦邦的肉干，看着林峰用一种奇特的方法将湿柴点燃，忍不住感叹。
“以前学过一些。”林峰含糊地应了一句，目光却望向远方。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他必须尽快带领这支精锐小队，在这片充满未知的土地上，找到他们的目标，并且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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