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那场单方面的“清算”结束后,空气里还弥漫着尘土和一丝血腥味。我看着“九龙”那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逃走的背影,心里那股借来的狠劲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种虚脱般的空荡。黑龙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人走了,孙晴和“七朵玫瑰”的人也说说笑笑地离开,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游戏。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根没派上用场的木棍。我知道,黑龙能这么轻易地把“九龙”打服,是因为刘强他们今天没带家伙,也更没想到我会直接把初二最狠的人叫来。论人数,“九龙”在初一确实能纠集起不少人,但在绝对的凶名和碾压性的战斗力面前,那点人数优势就像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额角的纱布隐隐作痛。推开门的瞬间,我愣住了。
曼姨居然又在。她和我姐正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几个精致的打包盒,里面是香气四溢的烤鸭和炒菜。
“回来啦?”姐姐抬起头,看到我额头的纱布和一身狼狈,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但碍于曼姨在,她没有立刻发作。
曼姨的目光也落在我身上,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我额角的伤和沾了灰的校服。她没问学校的事,只是招招手:“小言,过来,曼姨带了好吃的。”
我磨蹭着走过去。曼姨伸手,轻轻碰了碰我额角的纱布边缘,她的指尖有点凉:“这又是怎么弄的?跟人动手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责备,也没有大惊小怪,仿佛在问一件很平常的事。我低下头,含混地“嗯”了一声。
“吃亏了没有?”她又问。
我想起刘强他们被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曼姨笑了笑,没再追问。她从旁边精致的皮包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小叠崭新的红色钞票,塞到我手里:“拿着。买点好吃的,好好养伤。男孩子,在外面磕磕碰碰难免,但要知道保护自己。”
又是五百块。钞票崭新的边缘刮过我的掌心,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我看着手里的钱,又看看曼姨那张保养得宜、看不出真实想法的脸,心里乱成一团麻。她每次出现都带来丰盛的食物和轻易给出的、对我家来说堪称巨款的钞票,却从不深究我身上的伤从何而来,也从不给我和姐姐无法兑现的承诺。这种举重若轻的态度,反而让我更加捉摸不透。
姐姐在一旁看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默默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我攥紧了那五百块钱,喉咙发干,低声说了句:“谢谢曼姨。”
“跟曼姨客气什么。”她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力道很轻,“快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曼姨和姐姐聊着一些我不太听得懂的话题,什么“项目”、“合同”、“李总王总”之类的。我埋头吃饭,心里却反复想着巷子里的事,想着黑龙的凶狠,想着孙晴的利用,想着曼姨这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五百块钱。
温云影的世界,是不是就是这样?用力量和金钱解决问题,用模糊的关系和态度维系一切?曼姨的“强大”,到底属于哪一种?她和我那个消失的父亲,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像迷雾一样笼罩着我。曼姨的五百块能让我买很多包烟,买很多顿好吃的,甚至能让我在孙晴她们面前更有“面子”。但它买不来答案,也填不平我心里那个因为父亲缺失和现实残酷而裂开的黑洞。
吃完饭,曼姨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姐姐收拾着碗筷,终于忍不住问我:“庭言,你跟姐说实话,你这伤……”
“没事,姐,就是一点小摩擦。”我打断她,攥着口袋里那五百块钱,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小屋。
关上门,我把那五百块钱拿出来,放在桌上。崭新的钞票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它是我挨打换来的“医药费”,也是曼姨随手给出的“零花钱”,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可能通向某个我既渴望又恐惧的世界的钥匙。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角贴着纱布,眼神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疲惫和迷茫。
温云影,如果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会说什么?是教我该怎么用这五百块,还是告诉我,这条路根本就是个错误?
没有人回答我。只有那五百块钱,静静地躺在桌上,像一道无声的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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