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是在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彻底清醒过来的。
意识如同退潮后的礁石,缓慢而清晰地浮出水面。首先感知到的是弥漫在鼻腔的、熟悉的草药味,然后是身体各处传来的、沉重而钝痛的感觉,尤其是左肋和右肩,火辣辣的痛楚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惨烈的厮杀。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虚脱感立刻传遍全身。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略显陈旧的病房顶棚,阳光透过窗纸,在床前投下温暖的光斑。
“叔叔,你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和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武松微微偏过头,看到潘金莲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中还拿着一件未缝补完的衣物。她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脸色也有些苍白,但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如释重负的亮光。
武松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潘金莲立刻会意,起身倒了杯温水,小心地扶起他的头,将水杯凑到他唇边。温水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温暖。武松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了几口,才感觉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缓解了些。
武松能够感受到潘金莲胸口传来的温度,恍惚间似乎回到了童年。依稀记得童年的时候自己生病卧床,母亲就是这样喂药的。想到这里,武松的内心充满着感激,这久违的温暖居然令他激动地咳嗽了起来。
潘金莲慌忙用手帕替武松接过咳痰,又迅速包好,免得武松尴尬。武松瞧在眼里,暖在心里,“嫂嫂,我可以的,让我躺会吧。”
潘金莲将武松小心翼翼放回床上,又坐回矮小板凳,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睡了多久?”武松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破旧的风箱。
“三天了。”潘金莲轻声答道,将他重新安置好,替他掖了掖被角,“孙郎中说,你失血过多,又引发高热,能醒过来,便是闯过了最大的鬼门关。”
三天……武松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张团练府邸的血火,闪过那颗滚落的头颅。仇,终于报了。但心中却并无太多快意,只有一片激战过后的疲惫与空茫。
“大哥……他怎么样了?”他更关心的是兄长的安危。
潘金莲神色一黯,低声道:“大郎还是老样子,时醒时睡,乔郓哥和几位邻人轮流看顾着。孙郎中去看过,说……只能慢慢调养,看天意了。”
武松沉默下来,胸口一阵发闷。兄长是他在这世上最深的牵挂,也是他所有行动的根源。如今大仇得报,兄长的病却依旧如磐石般压在心头。
以往武松在外面闯荡惯了,本想着此事一了,自己重新回到过去闯荡天下的快意恩仇当中。但是想到哥哥一家如今这般境况,恐怕等自己离开,这个家就散了架了。
“外面……情形如何?”他转了话题,不想沉溺于无力改变的痛苦中。
潘金莲将这几日外界的情况简要说了。张团练伏法,余党肃清,吴知县出面安抚民心,处理善后。街面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茶余饭后,依旧少不了对那夜血战和武松勇武的津津乐道。
“李捕头昨日来过,说吴知县……似乎有意招揽叔叔,等叔叔伤好后,或可重返县衙,甚至……另有重用。”潘金莲语气带着一丝迟疑,观察着武松的反应。
武松闻言,嘴角扯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招揽?重用?不过是看他武松如今声威正盛,想将他收归己用,同时也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罢了。吴方明那点心思,他岂会不知?
“不必了。”武松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官衙,我不回去了。”
经历了这许多,他早已看清,那身官袍之下,多是蝇营狗苟,是权衡利弊。他武松性子刚直,宁折不弯,不适合,也不愿再踏入那是非之地。更何况,兄长病重,他如今只想守在亲人身边。
潘金莲对他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又道:“那……日后,叔叔有何打算?”
这是摆在他们面前最现实的问题。张团练虽除,但生活还要继续。武大郎需要昂贵的药材续命,武松的伤势也需要调养,他们需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一份稳定的生计。
武松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沉默了片刻。以往,他的人生只有复仇和守护,简单而直接。如今大仇得报,前路却骤然变得模糊起来。他习惯了挥刀,习惯了拼杀,对于如何经营一个寻常的家,如何过平淡的日子,竟感到一丝陌生和茫然。
“等我能下地了,”他最终说道,目光落在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臂上,“先去把兄长的炊饼担子收拾出来。武家……总得有个营生。”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落地生根的踏实。不再是想着一飞冲天的报仇雪恨,而是回归到最本质的、养活家人、撑起门户的责任。
潘金莲看着他沉静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她看到了他的转变,从那个只知复仇的怒目金刚,开始学着为一个家的未来思量。这或许,就是历经劫难后,真正的成长。
“好。”她应道,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们一起。”
武松听到这句话,内心不由得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停留在潘金莲憔悴的脸上,这让潘金莲不由得脸色绯红,缓缓低下头,“叔叔莫要盯着奴家看,奴家可能是缺乏休息变得难看了。”
武松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慌忙转回目光,道歉道,“多谢嫂嫂费心照料,等我修养好了,哥哥和嫂嫂可以清闲一些了。”
阳光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病房内弥漫着草药的气息,也流动着一种劫后余生、相互依偎的暖意。仇恨的血色渐渐淡去,生活的底色开始重新显现。纵然前路依旧未知,纵然兄长病情沉重,但至少,他们还在彼此身边,这个家,还没有散。
窗外,一枝越过墙头的嫩绿新芽,在春风中微微颤动,仿佛在预示着,凛冬已过,万物正在复苏。
仇恨已泯,生活初露。刚刃归鞘,化为守护。新芽破土,虽稚嫩,却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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