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谷之中,阴兵归位,邪修伏诛,地狱裂隙亦被彻底封禁。然而林枫心中并无半分轻松,巴风特及其爪牙层出不穷的手段,如同附骨之疽,令他心生警惕。被动应对,终非长久之计,必须找到其在此界的核心巢穴,方能斩草除根。
他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在这片刚刚经历大战的荒谷中细细搜寻。那些黑袍邪修已在五雷正法下形神俱灭,未留丝毫残魂可供搜取记忆,但他们布设召唤法阵,接引阴兵,此地必然留有更多蛛丝马迹。
混沌灵觉如同最精密的扫帚,一遍遍梳理着荒谷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残存的气息。很快,他在那已化为焦土的法阵核心处,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地狱硫磺气和阴兵煞气截然不同的能量残留。这能量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倒映人心的诡异质感,如同破碎的镜片,散落在焦黑的泥土中。
林枫俯身,指尖泛起混沌毫光,小心翼翼地从灰烬中捻起一小块非金非玉、边缘锐利的暗银色碎片。碎片不过指甲盖大小,表面光滑如镜,却映照不出任何景物,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意识的黑暗。
“这是……某种法器的残片?”林枫凝神感知,碎片中残留的能量性质极其特殊,并非攻击或防御,更偏向于“映射”、“连接”乃至“复制”。
他尝试将一缕细微的混沌法力注入其中。
嗡!
碎片轻轻一震,表面那深邃的黑暗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竟隐隐浮现出一些扭曲、破碎的画面残影——燃烧的教堂尖顶、倒悬的扭曲十字架、无数面容痛苦的人影在诡异的镜廊中徘回……画面一闪而逝,碎片也随之暗淡下去,那丝特殊的能量波动几乎消散殆尽。
“镜廊……倒悬十字……西方教会的痕迹,却又充满了地狱的亵渎意味……”林枫眉头紧锁,这些破碎的信息指向了一个结合了西方宗教元素与地狱力量的诡异场所。而这碎片本身蕴含的“镜界”之力,让他想起了一些关于空间镜像、虚实转化的偏门记载。
“看来,找到这碎片来源,或许就能找到他们的老巢。”林枫将这块珍贵的碎片小心收起。以此为媒介,辅以茅山追踪秘术,或可寻得源头。
他手掐“寻踪觅迹诀”,口诵《太上洞玄灵宝赤书玉诀》中记载的追踪秘咒,同时将那碎片置于掌心,以混沌道力缓缓激发其内残存的那一丝本源联系。
“元始开图,敷落五篇……赤书玉字,八威龙文。保制劫运,使天长存……寻幽探迹,如影随形,敕!”
咒语声中,碎片微微发烫,表面再次浮现出那扭曲的镜廊幻影,并且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城市西北方!
林枫不再迟疑,身形化作一道澹澹的青影,沿着碎片指引,疾驰而去。他并未在高楼大厦间穿行,而是依托城市地脉之气,身形时隐时现,速度却快如闪电。
越是靠近西北方向,他怀中的碎片反应就越是明显,甚至开始微微震颤。同时,林枫的混沌灵觉也捕捉到,前方区域的空间结构似乎有些异常,存在着某种难以察觉的“褶皱”或者说“镜像重叠”。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座位于城市边缘、看似废弃已久的哥特式建筑前。这是一座规模不小的旧教堂,尖顶破损,彩窗暗澹,围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充满了衰败的气息。然而,在林枫的天眼之中,这座教堂却被一层极其隐晦、不断微微扭曲的“镜面”能量场所笼罩,与现实世界产生了一种疏离感。寻常人即便走到近前,恐怕也会下意识地忽略它,或者看到的只是它破败的表象。
“镜界屏障……以现实之物为基,投射扭曲镜像,掩盖内里乾坤。好高明的手段!”林枫心中凛然,这已非简单的幻术,涉及到了空间层面的应用。
他并未强行破开这层屏障,而是调整自身气息,使自身频率与那“镜面”能量场暂时同步。随即,他一步踏出,如同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破败的教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灯火通明、却处处透着诡异的宏伟殿堂!殿堂的格局依稀还能看出教堂的影子,有着长长的中殿和高耸的穹顶,但所有的宗教符号都被扭曲、亵渎——十字架倒悬,圣像被替换成了狰狞的恶魔凋塑,墙壁上绘制着描绘地狱景象和纵欲狂欢的壁画!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味、焚香气以及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而最令人心神不宁的是,殿堂内部矗立着无数面巨大、光滑、边框装饰着扭曲符文的镜子!这些镜子以某种玄奥的轨迹摆放着,相互映照,构成了一个无限延伸、光怪陆离的镜像迷宫!镜中映照出的,并非完全真实的景象,而是扭曲、变形,甚至浮现出各种欲望、恐惧幻象的诡异世界!
这里,就是利用那碎片法器力量构筑的核心据点——镜界圣所!
林枫的出现,立刻触动了这里的警戒。离他最近的一面镜子中,猛地泛起涟漪,一个与他身形、衣着一模一样,但面容扭曲、眼神充满恶意的“镜像林枫”,狞笑着从镜中迈步而出,手中凝聚出一柄暗灰色的能量剑,二话不说,直噼林枫面门!其气息波动,竟与林枫本人有着七八分相似!
“镜影复制?有点意思。”林枫眼神一冷,面对这扑来的镜像,不闪不避,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混沌剑气吞吐,后发先至,点向镜像的眉心!
那镜像似乎也具备一定的战斗本能,挥剑格挡。然而,混沌剑气蕴含破灭万法之能,岂是这区区镜影能量所能抵挡?
“噗!”
剑气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能量剑,直接点在了镜像的眉心。镜像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化作精纯的能量流散,被周围的镜子吸收。
但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
嗡嗡嗡——!
整个镜殿内,所有的镜子都剧烈震动起来!镜面之中,涟漪不断,一个接一个的“镜像林枫”从中跨出,数量眨眼间就超过了数十个!它们形态各异,有的持剑,有的捏诀,有的甚至模拟出微弱的雷光火焰,从四面八方将林枫包围,发出无声的咆哮,猛扑上来!
这些镜像单体实力不算太强,约在筑基中期,但数量众多,而且似乎能共享战斗经验,彼此配合默契,更麻烦的是,它们依托这镜界存在,能量仿佛源源不绝!
“魑魅魍魉,也敢聒噪!”
林枫身处重围,面色不变。他脚踏七星罡步,身形在无数攻击中如同鬼魅般穿梭,同时双手结印如飞。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灵宝符命,普告九天……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净天地神咒再现!
恢弘正大的咒文响彻镜殿,清圣浩瀚的净化之力以林枫为中心,如同水波般一圈圈扩散开来!那些扑上来的镜像,被这蕴含着天道正气的力量扫过,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声响,身体迅速变得透明、虚幻,最终哀嚎着消散成最基本的能量粒子!
咒力所及,连周围墙壁上那些亵渎的壁画都变得暗澹了几分,空气中甜腻的香气也被驱散不少。
然而,这镜界圣所显然并非只有这点手段。就在林枫清空周围镜像的瞬间,殿堂最深处的黑暗中,一个冰冷、带着回音的声音响起:
“闯入者,你的灵魂,将成为吾主宝座上最璀璨的装饰。”
话音未落,那最深处的几面巨大魔镜光华大盛,镜面如同水银般流动,最终凝聚出三个气息远超之前镜像的身影!
左边一个,身穿残破教士袍,手持倒悬的十字架,面容枯瘦,眼中却燃烧着地狱之火,散发着相当于金丹初期的堕落神圣气息——亵渎祭司!
右边一个,则是完全由无数面小镜子拼凑而成的人形怪物,身体不断扭曲变形,折射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光芒,气息诡异,难以捉摸——千镜魔!
而居中的那位,正是之前发声之人。他穿着华丽的暗红色礼服,手持一根顶端镶嵌着硕大眼球宝石的手杖,面容英俊却苍白,嘴角带着邪异的笑容,其气息最为强大,已然达到了金丹后期!正是此地的主事者——镜魔使!
“能走到这里,你确实有几分本事。”镜魔使用手杖轻轻敲击地面,那颗眼球宝石骨碌碌转动,锁定了林枫,“可惜,这里是我的世界。镜界之下,虚实由心,你……毫无胜算。”
随着他手杖挥动,整个镜殿的无数镜面再次亮起,这一次,映照出的不再是林枫的镜像,而是无数扭曲、痛苦的灵魂面孔,它们发出无声的哀嚎,形成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潮水般涌向林枫!同时,那亵渎祭司举起倒悬十字架,引动地狱火雨降临!千镜魔则身形散开,化作无数碎片镜面,从各种刁钻角度折射出致命的能量光束!
三位强敌,配合这主场优势的镜界领域,瞬间将林枫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击,林枫深吸一口气,眼中混沌之光暴涨。他不再保留,体内混沌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海量的混沌法力奔涌而出!
“混沌无极,万法归宗!乾坤借力,镜像……同归!”
他双手在胸前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形,混沌道力在其中疯狂凝聚、压缩,最终化作一个不断旋转、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旋涡!这旋涡出现的瞬间,整个镜界都为之震颤,所有镜面的光芒都仿佛被其吸引、扭曲!
林枫将混沌旋涡猛地向前一推!
旋涡急速扩大,所过之处,那汹涌的精神冲击被吞噬分解,地狱火雨被卷入湮灭,千镜魔折射的能量光束更是如同泥牛入海!旋涡的核心,散发出一种“万物归墟”的恐怖意境,竟开始强行同化、吞噬这镜界本身的结构与能量!
“什么?!这是什么力量?!”镜魔使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骇!他感觉到自己赖以成名的镜界,正在被对方那诡异的灰色旋涡强行瓦解、吸收!
“不可能!镜界永恒!”他疯狂催动手杖,那颗眼球宝石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试图稳固镜界。
然而,混沌之力,包容万物,亦可分解万物。这镜界本质仍是能量与规则的构筑,在更高层次的混沌道韵面前,其“虚实转化”的规则正在被强行覆盖、同化!
卡察……卡察……
四周的镜子开始出现裂痕,镜中的景象变得支离破碎!那亵渎祭司和千镜魔在混沌旋涡的碾压下,发出绝望的惨叫,身体寸寸崩解!
镜魔使见大势已去,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他猛地将手杖插入地面,大声咆哮:“以吾之魂,献祭吾主!巴风特大人,请降临毁灭吧!”
他整个身体骤然燃烧起暗红色的火焰,一股远比之前召唤阴兵时更加精纯、更加庞大的地狱意志,似乎被这献祭所引动,即将跨越维度降临!
“垂死挣扎!”
林枫眼神一厉,岂容他再次召唤?他并指如剑,将全身法力灌注于指尖,那混沌旋涡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极致凝练、仿佛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缕光——混沌破界斩!
“斩!”
剑光一闪,无视空间距离,直接斩过了镜魔使的身体,以及他脚下那正在沟通地狱的献祭法阵!
镜魔使的咆哮戛然而止,燃烧的火焰瞬间熄灭,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体中间那道细密的灰线,随即整个人如同风化的沙凋般,悄然湮灭。那颗眼球宝石也“啪”的一声碎裂。
失去了主持者与能量核心,整个镜界圣所开始剧烈崩塌!无数镜子破碎,亵渎的壁画剥落,殿堂结构扭曲、瓦解!
林枫在那彻底崩溃的镜像碎片与能量乱流中,看到了一块较大的、与之前找到的碎片同源的暗银色镜片,正从崩塌的穹顶落下。他伸手将其摄入手中。
随即,他身影一闪,在镜界彻底湮灭前,脱离了这片即将回归现实的扭曲空间。
外界,那座破败的旧教堂依旧矗立在月光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林枫知道,巴风特在此地的一个重要巢穴,已被他连根拔起。
他握着手中两块冰冷的镜片,感受着其中微弱的联系。
“镜魔使……看来,这‘镜界’之力,才是他们在此界活动的关键。必须尽快弄清这力量的源头,以及……还有多少这样的‘镜界圣所’。”
夜色中,林枫的身影再次融入黑暗,追寻着下一缕线索而去。捣毁一处巢穴,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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