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初夏，北京的胡同里飘着月季香。海关办公楼的公示栏前围了不少人，陈宏军举着份《海关系统先进工作者》奖状，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说肖科能行吧！这缉私案办得漂亮，局里都当典型夸呢！”
肖春生刚从查验现场回来，军绿色的制服袖口沾着点海关封条的胶，接过奖状时，指尖还带着开箱查验时的凉意。“都是科室兄弟一起拼的。”他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往剧团的方向飘 ——这个月贺红玲在排《黄河大合唱》，担任首席小提琴，今晚是首演。
周末的饭桌上，红烧带鱼的香气漫了满室。贺红玲正给贺母夹了块鱼腹，就被母亲轻轻拽了拽袖口。
“红玲啊，你看隔壁老王家的孙子，都能叫奶奶了。”贺母舀了勺汤，眼神往红玲小腹上溜了溜，“你跟春生结婚都两年了，这事儿该上点心了。”
红玲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耳尖有点热。肖春生刚给贺红玲夹了一筷子排骨，闻言笑了笑：“妈，红玲剧团最近排新戏，太忙了。”
“再忙也不能耽误正事啊。”贺母放下汤勺，语气恳切起来，“女人这辈子，事业再好，家里没个孩子总像缺了块角。你看春生多稳重，你们俩的孩子，肯定错不了。”
红玲没说话，低头扒着饭，嘴角却悄悄弯了弯。其实不用长辈说，她最近总在后台看见同事给孩子织毛衣，心里也不是没动过念头。
晚饭后送母亲回家，楼道里昏黄的灯泡忽明忽暗。贺母替她理了理围巾，叹口气：“妈不是催你，是怕你累着。剧团那活儿熬人，趁我现在还能动，能帮你带带。”
“妈，我知道。”红玲抱住母亲的胳膊，“我跟春生会商量的。”
回到家时，肖春生正蹲在阳台给那盆月季换土。月光洒在他宽厚的背上，红玲走过去，从后面轻轻环住他的腰。
“累了吧？”春生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带着泥土的温度，“妈今天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没往心里去。”红玲把脸贴在他背上，“其实……我也在想。”
春生手上的动作顿住了，转过身看她。她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眼神里没有犹豫，只有认真。“你是说……”
“嗯。”红玲点头，指尖在他手背上画着圈，“你看，咱们俩现在工作都稳当，家里老人也能搭把手。要是……要是真有个孩子，好像也不错。”
春生的心猛地一跳。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你想好了？排练那么累，要是有了孩子，可得遭点罪。”
“哪有那么娇气。”红玲在他怀里蹭了蹭，“你不也说过，想教孩子打乒乓球，想带他去爬香山吗？”
“是我说的。”春生把她抱得更紧了，“那从明天起，我戒烟戒酒，你也别总熬夜背谱。咱们一起准备，好不好？”
“好。”红玲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盛了星子。
从那天起，家里的窗台多了几盆绿植，冰箱里总躺着新鲜的牛奶和水果。肖春生每天早上都要拽着红玲去公园散步，说是“锻炼体力”；红玲练琴时，他会悄悄在旁边放杯温水，每隔半小时就准时提醒她“歇会儿”。
剧团的小姐妹看出了端倪，打趣红玲：“最近气色这么好，是不是有好事啊？”红玲只是笑，眼角眉梢的温柔却藏不住。
一个周末的清晨，红玲醒得早，看春生还在睡，便轻手轻脚爬起来想做早饭。刚走到厨房，忽然一阵反胃，扶着门框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春生被动静惊醒，披着衣服跑出来：“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红玲摆摆手，却被他按住肩膀。
春生的眼神忽然亮起来，带着点试探和紧张：“红玲，你这个月……是不是该来的没来？”
红玲愣了愣，掰着手指算了算，脸“腾”地红了——可不是嘛，已经过了五天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春生一把抓过外套：“走，咱们去医院。”
挂号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填单子时把“贺红玲”写的歪歪扭扭，被护士笑着指出来，耳根子红得像要滴血。
等结果的那半小时，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红玲坐在长椅上，春生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说：“别怕，不管怎么样，我都在。”
直到医生拿着化验单出来，笑着说“恭喜，怀孕四周了”，肖春生才像被按了启动键，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到旁边的输液架。
“真的？”他声音都劈了，抓着医生的胳膊不肯放，“您再说一遍？是怀孕了吗？”
医生被他逗乐了：“小伙子，恭喜当爸爸了。”
红玲接过化验单，指尖轻轻拂过“阳性”两个字，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春生赶紧凑过来，笨拙地给她擦眼泪：“哭什么呀，该高兴才对。”
“我就是高兴。”红玲吸吸鼻子，抬头看他，忽然笑了，“肖春生，你要当爸爸了。”
“嗯！”春生重重点头，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哽咽着，“你也是，要当妈妈了。”
走出医院，阳光正好。春生非要背着红玲，说“现在你是重点保护对象”。红玲笑着捶他：“才四周，没那么娇气。”
可她还是乖乖趴在他背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不像话。路过街角的花店，春生停住脚步，进去买了一小束康乃馨。
“买这个干什么？”红玲问。
“给我妈和你妈报喜去。”春生笑得见牙不见眼，“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风吹过，带着花香和阳光的味道。红玲趴在他背上，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是她和他爱情的延续。她知道，未来的日子里，会有孕吐的辛苦，会有夜里的频繁醒来，会有手忙脚乱的慌张，但只要身边有这个男人，再难的日子，也会过得有滋有味。
春生背着她，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红玲把脸贴在他温暖的背上，悄悄弯起了嘴角。
真好啊，她想。这样的春天，这样的他们，还有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一切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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