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没有动。
她看到梳齿间渗出的蓝光正指向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陆明萱,半边脸已经腐烂。
“陆夫人,五日前你女儿已溺水身亡。你觉得,被救上岸的,真的是您女儿吗?”秋瑾轻声问道,“您仔细想想,她可有什么不同?”
陆夫人浑身一震,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女儿回来后从不进食,总是躲在阴影处,更可怕的是...她今早发现女儿在舔食生鸡的血。
“我...我...”陆夫人瘫软在地,终于崩溃大哭,“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陆明萱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那声音完全不像人类:“娘亲别哭...女儿这就去找新的身体...”
她扭曲着站起,红衣无风自动,“还差四个...再找四个替死鬼...我就能真正活过来了...”
秋瑾迅速结印,犀角梳在空中划出一道蓝光:“以梦婆之名,现汝真形!”
蓝光如网般罩向陆明萱,她发出一声惨叫,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蠕动。突然,她的左臂“咔嚓”一声折断,露出森森白骨——那骨头上密密麻麻刻满了诡异的符文。
“锁魂咒!”秋瑾瞳孔骤缩,“五十年前唐薇薇封印的邪物...竟然...”
话音未落,陆明萱的胸口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团黑雾喷涌而出,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黑雾中传来无数冤魂的哭嚎,最清晰的便是那个双重声音:
“既然你多管闲事...那就用梦婆的命...来当第四个替死鬼吧!”
秋瑾迅速咬破指尖,在梳齿上画出血符。但黑雾来得太快,转眼间就将她吞没。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陆夫人扑向女儿残破的身体,而窗外,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
黑雾吞没秋瑾的瞬间,她恍惚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那声音温柔似水,却让秋瑾浑身一震——是谁?谁在说话?
黑雾中的时空似乎被扭曲。
秋瑾感到自己在不断下坠,无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过:五十年前的锁魂观,唐薇薇手持犀角梳与一团黑影对峙;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冲入道观,却被黑雾贯穿胸膛,身受重伤;
暴雨夜中,唐薇薇的突然离世,那男子抱着唐薇薇的尸体悲痛欲绝...
“太师祖...”秋瑾在虚空中伸手,想要抓住那些片段。
突然,下坠停止了。
秋瑾发现自己站在清微观的正殿中,但这里比她现在所知的要新许多。烛火通明下,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她,正在香案前布置某种阵法。
“薇薇,这样真的能封印它吗?”殿门处走进一个清俊书生,眉目间满是忧色。
秋瑾呼吸一滞——这书生竟与刚才恍然间出现的黑雾有些相似。
“敬荣放心。”白衣女子转身,露出一张与历任梦婆录画像上的唐薇薇一模一样。
“这邪物已被我困住大半元神,只差最后...”
话音未落,香案上的青铜香炉突然炸裂,一团黑雾喷涌而出,直扑唐薇薇面门。
杜敬荣飞身上前护她,却被余波震飞,重重撞在柱子上。
秋瑾看到那团黑雾里,射出极细的黑气,进入了敬荣的身体里。
原来如此!那邪物早就分出一份元神入了杜敬荣的身。
“以梦婆之名,封!”唐薇薇手中犀角梳蓝光大盛,与黑雾纠缠在一起。
秋瑾目睹着这段被尘封的历史:唐薇薇最终封印了邪物大部分力量,自己却因灵力耗尽而昏倒。
此后,唐薇薇嫁给了杜敬荣,两人恩爱相伴十五年。
直到唐薇薇第一年的祭日,杜敬荣难忍相思之苦,选择了死亡陪伴。
本该死去的杜敬荣在血泊中抽搐,地面上的黑雾顺着伤口直接全部钻入他的身体。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瞳孔已变成诡异的灰白色。
“薇薇...”他抚摸着自己扭曲变形的脸,声音却变成了男女混声,“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黑雾骤然散去,秋瑾猛然回到现实。
她仍被困在陆府主屋的黑雾中,但此刻已能看清周围——陆夫人昏倒在角落,陆明萱的身体如破布娃娃般瘫在地上,而那个佝偻的老道长正站在血月光下,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半人半鬼的脸:左半边还保留着当年书生的清秀轮廓,右半边却已腐烂见骨,眼窝中爬满蛆虫。
“五十年了...”老道长的声音时而清朗时而嘶哑,“我寻遍大江南北,终于找到与薇薇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的女子。”
他爱怜地抚摸着陆明萱的头发,“多么完美的容器啊...”
秋瑾艰难地移动手指,试图勾到掉落的犀角梳:“所以...你利用替死鬼邪术,想复活太师祖?”
“复活?”老道长突然狂笑,腐烂的半边脸簌簌掉下碎肉,“不,我要让薇薇亲眼看着,她当年封印的邪物是如何借她最珍视的传人之手重临世间!”
他猛地撕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里嵌着半块犀角梳的碎片,周围皮肤布满黑色血管:“她当年费尽心思困了我五十年不见天日...那我就要她好好看看,即便过去这么多年!我依然可以重见天日,建立我的王国!哈哈哈哈…”
老道长的狂笑在陆府主屋内回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他腐烂的右脸随着笑声不断剥落碎肉,露出下面漆黑的骨头,而完好的左脸却流下两行清泪——那是杜敬荣残存意识的无声哭泣。
秋瑾的手指终于碰到了掉落的犀角梳。梳齿触地的瞬间,她看到更多记忆碎片:五十年前的锁魂观,唐薇薇封印邪物时,一缕黑气已悄然钻入杜敬荣伤口;婚后十五年,那邪物如何潜移默化影响他的心智;直到唐薇薇暴毙,彻底击溃他的理智...
“你利用了他的爱。”秋瑾咬牙道,趁机将梳子握回手中,“杜敬荣到死都不知道,是你害死了太师祖!”
“闭嘴!”老道长——或者说占据杜敬荣身体的邪物——突然暴怒,一挥袖掀起腥风,“是她执意封印我!若非如此,我本可赐他们长生!”
狂风卷着黑雾袭来,秋瑾翻身躲过,同时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犀角梳上。梳齿顿时金光大盛,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咒。
“没用的,小梦婆。”邪物讥讽道,腐烂的手指轻弹,轻易击碎了金光,“我不死不灭,与世同昌。”
秋瑾不答,继续以血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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