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秋瑾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只能看到眼前事。
虽然，这天下早已千疮百孔！
“祖师伯今日来，究竟想要什么？”她直截了当地问。
谛听微微一笑：“很简单。”
“邀你与我共谋天下！用你的梦婆之力，我们一起牺牲最少的人，让天下人都能各司其职。”
秋瑾瞳孔骤缩。
“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即使您能做到最好，可您又怎么能保证未几十年后，再次分崩离析呢？也许比现在还糟…狼烟四起，天下分崩离析…”秋瑾蹙眉，“您已非壮年，为何非要执着这些呢？”
“小瑾儿，你知道的…我并不完全是为了报仇，为自己证明什么。”谛听轻抚少女发顶，
“你这段时间的游历，应当看到不少景阳年间、景和年间的惨事吧？这里有天灾、有人祸，有暗鬼、有心怀鬼胎的人。我要让天下变成一个四海皆平，百姓安居乐业的盛世。将士再也不会因为缺穿少粮而饿死冻死，也不会因为武器都是破铜烂铁而丢了性命。”
说到这里，他眼神犀利，语气愤然。
“景和十八年，饥民啃食树皮，易子而食；朝庭赈灾粮三十万石，有多少能到他们手里？边关将士穿着破旧的铠甲，手持锈钝的刀剑，却仍要死守城门；每年的朝庭拨下的武器粮食，过一关少一份，到了边关，剩多少？贪官污吏横行乡里，百姓状告无门，只能悬梁自尽…这些种种，历历在目。”
她抬眸，心下复杂，久久不能言。这些她在梦境中见到，花老将军不就死于那些小人的权谋下，还有镇国大将军…
还有…邵州的流寇，绣娘们的惨剧！
谛听收回手，负袖而立，目光投向窗外。暮色沉沉，远处的沧澜城灯火零星，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喘息。
“父…景阳帝多疑昏聩，心胸狭隘，为巩固皇权不惜毒杀朝堂栋梁；景和帝懦弱无能，纵容世家盘剥百姓。”他的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雷，“而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
他忽然冷笑一声：“他倒是能做个好皇帝！不过，若没有给他个教训，只怕再过些年，也和景阳帝差不了多少。”
秋瑾心头一震，想起和周玄冕第一次见面时，那的确是一位多疑狠戾的主啊。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复仇，而是重塑。不然也不会暗中筹谋这么多年…东黎的江山，我唾手可得。”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要废除世家特权，重整吏治，减轻赋税，兴修水利……让百姓真正安居乐业。”
秋瑾凝视着舆图，忽然问道：“那为何要用那些阴诡手段？操控罗刹、抽人魂魄……这也是为了天下？”
谛听沉默片刻。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他轻叹，“你以为仅靠仁政就能让世家乖乖交出权柄？让贪官主动吐出赃款？”
他忽然掀开袖口，露出手腕上狰狞的烧伤疤痕：“当年我便执意推行新政，不过动了世家三分利，就被他们抓住景阳帝多疑的性子…居然还把景和帝拉进来，联手构陷于我。害我在天牢饮下毒酒，差点被烧死…”
秋瑾攥紧了袖中的犀角梳。
她不得不承认，谛听说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这个朝代的痛处。但那些被牺牲的无辜之人呢？阿鱼、眉娘、崔静绾、还有那些被谛听操控利用的可怜人……
“祖师伯。”她深吸一口气，“若我答应助您，您能否保证……”
“不伤无辜？”谛听轻笑，“小瑾儿，这世上从没有不流血的变革。”
他眼神饶有趣味地看着秋瑾，那双睿智的眼神，好似能看透她的伪装般。
好在这目光没有持续多久，他便移开视线，语气幽幽道。
“但我可以答应你，将来清算之时，只诛首恶，不累家眷。”
谛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房间里只剩下秋瑾和温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秋瑾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温央身上。
这个从小照顾她长大的侍女，此刻终于撑不住秋瑾的目光。缓缓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你一直都是他的人？”秋瑾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两人之间最后的温情。
温央抬起头，眼中没有愧疚，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是。”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让秋瑾的心脏猛地收缩。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温央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大人以为，当年梦婆山为何会收留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她的眼神飘向远处，“我七岁那年，家乡闹饥荒，父母把我卖给了一个过路的商人……那人就是谛听大人的手下。”
秋瑾神色微变，心口犹如被人拽住般喘不过气，密密麻麻的疼。
温央啊……陪伴了她十几年的温央和路央。路央死了…她以为，温央是唯一能无条件相信依靠的人。
她突然怀念以前的自己，缺一魄的自己。要是她没有主情感的这一魄，她也不会这般难受吧？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在监视我？”
“不止。”温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还负责确保姑娘的成长方向。”她顿了顿，“比如，引导姑娘发现那本记载着梦婆秘术o的古籍，比如，在适当的时候让姑娘听到某些消息，做出某些恰当的决定……”
秋瑾的胸口剧烈起伏，她突然想起很多事。下山后那些巧合的发现，那些恰到好处的线索，原来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那日梦婆山被毁，温央对于谛听攻山应当早已知情。若不是事出突然，她反应及时，温央应当早把消息传递出去了吧。
“梦婆山那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秋瑾闭上了眼睛，还是问出口了。
“是，那日大人的计划，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原来大人居然那般聪慧，短短的时间里，居然布置了那么多阵法…”温央一吐为快，好似这样，就能宣泄心中那复杂的情绪般。
唯有路央的死…她是真的把她当成妹妹的。
“陆明萱呢？”秋瑾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和满腹的…心酸委屈。
她赶紧转移话题，走进里间，不想再问下去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当看到陆明萱紧闭着双眼，躺在床榻上了无声息。
温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大人发现她的灵视天赋，想用点魂术激发她的潜能。”她犹豫片刻，又补充道，“大…谛听大人说她睡上几日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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