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青瓦屋檐滴落，在石阶上敲出清脆的声响。钟府内院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透着几分惶然。
内室里，血腥气尚未散去。
“夫人生了，是个小姐！”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钟夫人虚弱地躺在床榻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勉强支起身子，望向接生婆怀中那个安静得过分的小小襁褓。
“夫人...”接生婆声音发颤，“是双胎。”
钟夫人瞳孔猛地收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想起三个月前那位神秘大师的话——“夫人此胎乃天生凤命，若为双生，必有一死”。
当时她只当是寻常批命，谁曾想...
如今都兑现了！
她知道此胎是双胎，但并不确定会是双生女孩。
至于…双生凤命，只怕宫里都已知晓了。
难道，这都是天意吗？
“给我看看。”她声音嘶哑，伸出手去。
接生婆犹豫着将襁褓递来。
第一个女婴正睡得香甜，粉嫩的小脸透着健康的红晕。而第二个...钟夫人颤抖着揭开一角襁褓，只见那婴儿面色青紫，嘴唇泛白，胸口不见丝毫起伏。
“死了？”她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眼带爱怜又痛惜的看着那个孩子。
接生婆沉重地点头：“生出来就没气了。”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钟夫人惨白的脸。
她突然抓住接生婆的手腕：“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只说我生了一个女儿，明白吗？”
接生婆被她眼中的狠厉吓住，连连点头。
钟夫人疲惫地闭上眼，挥手示意奶娘将死婴带走。
当房门关上的刹那，一滴泪终于从她眼角滑落。她抱紧怀中的活婴，低声呢喃：“娘对不起你妹妹...但这是命，是命啊...”
与此同时，后院竹林里。
暴雨击打窗棂时，李嬷嬷抱着死婴钻进竹林。
雨水顺着竹叶滑落，在泥泞的地面砸出细小的水坑。李嬷嬷佝偻着身子，颤抖的双手将一个青布襁褓放入刚挖好的浅坑中。
“小小姐...莫怪老奴...”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浑浊的眼中含着泪，“来世定要健健康康的，衣食无忧！”
泥土簌簌落下，很快掩埋了大半个襁褓。李嬷嬷不敢久留，匆匆用枯枝做了个标记便仓皇离去。
竹林中重归寂静，唯有雨声淅沥。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单膝跪在掩埋处，三两下拨开泥土，将襁褓挖了出来。
“果然还活着。”重奎冷笑一声，指尖在婴儿颈侧轻按。他熟练地将婴儿倒提，一掌拍在背部。
“啪啪啪！”
掌心击打背部的脆响惊飞夜鸦，浑浊羊水从口鼻喷出，混着声猫儿般的呜咽。
“哇——”微弱的啼哭声划破雨夜，很快消失在雨声中。
“好丫头，命够硬。”粗粝的手指掐着发紫的小脚，“真是天助我也...”
此人腰间却挂着炼狱令牌——这是皇家的暗卫令牌。
“谁在那儿！”
黑衣人突然转身，目光如电射向竹林方向。那人警惕地从袖中甩出银针，银针穿过几根竹子，钉在竹节上。
“阁下偷梁换柱，就不怕双生反噬？”一个暗哑的声音自林外传来。
“呵呵呵…反噬？不去做怎会知道？你又是何人？”黑衣人眼神狠辣，身上带着迫人的威压。
“我是何人不重要，但我相信你会感兴趣，我要做什么。放心！我们不会是敌人。”
那人语速极慢，还带着几分轻松愉快的意味。好似与人叙旧般自在，黑衣人面上轻松，身体却绷得紧紧的。
他小心地将孩子包回青布襁褓中，把外面浸湿的布扔掉后，又将身上的油布包裹住。
“哦？你要做什么？”
“我们做个交易，把孩子交给我来养。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阁下藏头露尾的，我凭什么信你？”黑衣人语气充斥着几分玩味，又带着几分不屑。
暗处那人射出一块令牌，黑衣人惊呼来一声“咦”。
“哈哈哈哈…看来今日收获颇丰啊…”
“呵呵呵……”
那人慢慢走了过来，巨大的黑袍将他从头到脚都笼罩着。
重奎死死盯着黑袍人，试图从那宽大的兜帽下看出些什么。但除了那双异常平静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阁下想要这个孩子做什么？”重奎将孩子搂紧了一些，随口又问道。
要论武功，这京中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他是炼狱暗卫统领。他要是功夫当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所以，他压根不害怕眼前这个藏头露尾的人。
“其他的，你别问。因为我暂时也不会说…”谛听直截了当，“你只要将她交给我抚养。”
重奎嗤笑：“阁下这般没有诚意，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
“就凭...”谛听突然掀开袖口，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伤疤，“这道伤，是为救修文太子留下的。”
重奎呼吸一滞。
他记得那道伤——三年前秋猎，是他亲手为太子包扎的伤口。当时除了随行太医，只有三个暗卫在场...
“你究竟是谁？”重奎的声音有些发紧。
“一个死人罢了。”谛听放下袖子，“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的目标一致。你在明，我在暗，这孩子...会是我们最好的棋子。”
重奎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她
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长长翘翘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
“罢了…”他将婴儿递给谛听时，声音冷得像冰，“这孩子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放心！我自然是知道…毕竟，她活着会比死了更有用。我还不至于那么蠢…”谛听接过婴儿，小心地裹进自己的黑袍里。
重奎最后看了那小小的襁褓一眼，转身消失在雨幕中。他没有看见，黑袍人低头时，一滴水珠从兜帽中滑落，正落在那张烧伤的脸上。
恐怖的面容，却有着一双极为出彩的眼睛。
竹林重归寂静，只有雨声沙沙作响。
谛听轻轻抚摸着婴儿的脸颊，低声呢喃：
“孩子，这就是命！也许此刻你死了会比活着更好…可你偏偏还有气，又偏偏遇上我！
看来这次，连上天都站在我这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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