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周玄冕带着酒气推门而入:“灵初,朕今晚……”
话未说完,钟秋禾已经起身相迎,笑容明媚如花:“陛下,臣妾等您许久了。”
帷帐落下时,她最后望了一眼窗外——
那里再不会有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默默守着她了。
她的宫殿也再无他的人了!
谛听站在钟灵初的房门外,指尖悬在门扉前,迟迟未落。
屋内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像细碎的针,一下下扎在他心上。
——她又在哭。
——为了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
他闭了闭眼,终于推门而入。
烛光下,钟灵初蜷缩在床角,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衬得那张与钟秋禾一模一样的脸越发苍白。听到动静,她缓缓抬头,红肿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又迅速熄灭。
“国师大人……”她声音嘶哑,像是哭坏了嗓子。
谛听面具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走到床边坐下,却不知该说什么。
——安慰她?
——可害她至此的凶手,却被他轻飘飘地放过了。
沉默良久,他只能生硬地递上一方帕子:“别哭了。仔细别伤了眼…”
钟灵初没有接,只是突然扑进他怀里,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襟:“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
“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现在最应该的就是养好身子。”
谛听浑身僵硬,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落在她颤抖的背上。
——太像了。
——这个拥抱,这个哭泣撒娇的姿态……像极了小时候的钟秋禾。
可她不会如钟灵初这般柔弱,她哭都是在假装哭,让他答应带她出去玩或者要补偿。
偏偏他…总是想要纵着她!或许那时候,她就已经在他心里了吧。
他自欺欺人的想着,自己都是可以做她父亲的人了,只有师徒情。
如今,悔之晚矣!
自那日后,谛听对钟灵初几乎有求必应。
她想要南海鲛珠,他便派人千里去寻;
她畏寒,他便命人将地龙烧得滚烫;
她夜不能寐,他就整夜守在门外……
国师府上下都看得出,大人对这位姑娘的态度变了。
“谛听。”钟灵初某日突然拉住他的袖子,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我想……我想与您成亲。做你的夫人…”
谛听怔住了。
——荒唐。
——他怎么能娶一个替身?
而且她的身份,也是一个大难题!世人皆知,钟府只有一位千金,便是当今的皇后——钟灵初。
她是谁?她…是见不得光的钟秋禾。
可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想到那个因他疏忽而失去的孩子,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变成一声:
“好。”
婚宴很简单,甚至称得上寒酸。
没有宾客,没有喜乐,只有一室红烛,两杯合卺酒。
钟灵初穿着自己绣的嫁衣,发间只簪了一朵红绢花。她看着同样一身红衣的谛听,笑得满足而哀伤:“国师大人,我如今……是您的妻子了。”
谛听抬手抚过她的脸,指尖却在触及她肌肤时微微一颤——
——这张脸,太容易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饮下合卺酒时,他突然想起多年前,钟秋禾偷喝他的酒,醉得满脸通红,拽着他的袖子喊“师父最好”……
“国师大人?”钟灵初疑惑地看着他走神。
谛听猛地回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睡吧。”
“如今我已是你的妻子,我可以叫你谛听吗?”
“嗯…”
红烛燃尽时,他望着怀中熟睡的容颜,眼中一片晦暗。
钟灵初却心满意足,甜甜的闭上了眼睛。
谛听,或许你不会知道,我从听过修文太子的事迹之后,便对你有了好奇,甚至是敬仰崇拜你。偶然听到你和爹爹的密谈,我知道了你就是修文太子!那时还能克制着,只盼着远远看看你便好。
但人心总是不满足的,我多想靠近你…所以我偷偷跑回来,你虽为难,却还是留下了我。
我一步一步…一步,慢慢的离你越来越近。
现在,终于成为了你的妻!
“国师……成婚了?”
钟秋禾捏着密信,指尖微微发抖。
菡葭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是……新娘是,是钟姑娘。”
“砰!”
妆台上的琉璃镜被扫落在地,碎片飞溅,划破了钟秋禾的手背。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低低笑了起来:“好啊……真好……”
她的孪生姐姐和最爱的师父成亲了!而她,不仅无权知晓,连祝福的资格都没有。
她曾以为,自己能用姐姐的身份,永远守住对师父的那点痴念。
可如今,师父娶了“钟秋禾”,而她却顶着“钟灵初”的名字,成了别人的皇后!
心中酸涩难忍,委屈和不甘充斥着她的内心。
“传令下去。”她擦去手背的血迹,声音冷得像冰,“从今日起,国师府的消息——不必再报了。”
——既然他选择了姐姐,她也选择了周末宏,那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何况,他待她,只有师徒之情!
她却生了,男女之爱…
她自找的,活该!
谛听想着得找个机会,探探钟秋禾的口风。他感觉钟秋禾对他似乎有许多不满,无论如何还是要把话说开。
栖梧宫,夜半。
烛火将熄未熄,殿内一片昏沉。钟秋禾半梦半醒间,忽觉床边立着一道黑影。
她下意识喃喃:“……师父?”
黑影微微一颤,随即低笑一声:“小没良心的,到底还没忘记为师。”
熟悉的嗓音如冷水浇头,钟秋禾瞬间清醒。她猛地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单薄的寝衣。
“国师深夜擅闯本宫寝殿,”她声音冷得像冰,“是想被诛九族吗?”
谛听摘下面具,月光下那张俊美的脸显得格外苍白。
这次,他没有戴着那张多年不曾摘下的人皮面具。
他向前一步,钟秋禾立刻后退,脊背抵上雕花床栏。
“秋禾。”他声音沙哑,“你若是对…师父有不满或怨言,我们可以谈谈。”
“谈什么?”她冷笑,“谈您如何与我姐姐恩爱缠绵?还是谈您们未出世的孩子?”
每个字都像刀子,狠狠扎在谛听心上。他伸手想碰她,却被一把拍开。
“别碰我!”钟秋禾眼圈发红,“您都足以当我们的父亲了,居然…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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