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方少淇的眼神更亮了,充满了羡慕与渴望,那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樊冬韫将这一切丑恶的嘴脸看得清清楚楚。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凄美而决绝,带着看透世情的悲凉与不屑。
“官?权?富贵?”他缓缓摇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幽深的湖面上,“我樊冬韫,宁可干干净净地死,也绝不肮脏地活!”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毅然转身,纵身跃入了那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不!”赵贤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吼叫,“快!下去给我捞上来!一定要活的!”
会水的家丁仆役纷纷跳下水,然而湖水既深且寒,水下暗流涌动。
樊冬韫存了死志,任由冰冷的湖水吞噬自己,没有丝毫挣扎,身体迅速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搜寻持续了半夜,最终一无所获。
第二天,南犁城传出了一个令人唏嘘的消息:名角樊冬韫,在齐武侯二公子生辰宴后,因醉酒不慎跌入别院湖中,溺水身亡。
戏班的人痛哭失声,城南那些失去先生的孩子们茫然无措,而某些知情者,则在暗地里举杯,庆祝障碍的清除,或是惋惜一件精美玩物的损毁。
只有那幽深的湖水,吞噬了一个洁净的灵魂,也吞噬了这南犁城繁华表象下,最肮脏的秘密。
梦境到此,便戛然而止。
这是樊冬韫临死前最不甘也最怨恨的一段惨事!
秋瑾从那片破碎的记忆碎片中,看到了一个清俊的身影在台上唱念做打,看到了他在陋巷中教孩子们识字,看到了他对方少淇推心置腹的信任……也看到了那场背叛,那片冰冷的湖水,以及沉沦前无尽的怨恨与绝望。
“樊冬韫……”秋瑾退出梦境,眼中带着震撼与怜悯,“竟是这般人物……”
回旋阵光芒急剧闪烁,尸煞即将脱困。秋瑾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够一试!他生前是名角,最爱唱戏,或许……能以此唤醒他一丝清明!”
陆明萱愕然:“唱戏?我们……”
“死马当活马医!”秋瑾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梦中那曲调,硬着头皮开口唱道:“按龙泉……血泪洒……征袍……”
歌声一出,连那狂暴的尸煞都顿了一下。
秋瑾嗓音清冷,但于唱戏一道却是十足十的门外汉,调子跑到天边,声音干涩,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念经夹杂着嘶吼。
陆明萱嘴角抽搐,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小声道:“师父……要不还是我来吟唱净化咒吧……”
让她听这个,她觉得净化尸煞前,自己的耳朵可能需要先净化一下。
秋瑾俏脸一红,瞪了她一眼,却也只能继续硬唱。
然而,奇迹发生了。
那不着调的歌声,仿佛一把生锈的钥匙,艰难地撬动了尸煞意识深处被尘封的某处。
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僵硬的身体开始无意识地微微晃动,青黑色的手指甚至开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试图模仿着某种台步。
秋瑾精神一振,唱得更加“投入”(难听)了。
渐渐地,那尸煞竟开始跟着哼唱起来,起初只是破碎的音节,后来调子越来越准,声音虽然沙哑诡异,却依稀能辨出那正是《将军令》的旋律!
它浑浊的眼中,狂暴的赤红渐渐褪去,露出一丝茫然与痛苦交织的清明。
“就是现在!”秋瑾大喝一声,与陆明萱同时动作。
秋瑾双手结印,脚下金光大盛,复杂的往生阵图瞬间成型,将渐渐停止攻击的樊冬韫笼罩其中。
陆明萱则盘坐于阵外,双手合十,清越庄严的净化咒文如同潺潺流水,洗涤着那被怨气浸染的魂魄。
樊冬韫的魂体在阵法中剧烈颤抖,生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被背叛的痛苦、沉湖的绝望、化为尸煞后无意识造下的杀孽……让他发出痛苦的嘶鸣,周身刚刚平息的煞气又有翻涌之势。
“樊冬韫!”秋瑾声音带着灵力,直透他灵魂深处,“看着我的眼睛!你出身市井,但一生高风亮节,教书育人,积德行善,那些受你恩惠的孩童至今仍记得你!富红贵和方少淇已被你所杀,大仇已报!过往种种,皆成云烟,你还要执着到何时?难道要为这些不值得之人,葬送你的来生吗?生前你被他们所困,死后也要因他们,困住自己?你想想,那些无辜被你害死之人的怨念,他们会拉着你一同永世沉沦的。你确定要继续这样的路吗?”
樊冬韫魂体一震,眼中清明多了几分,他看向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泪水(魂泪)无声滑落,满是愧疚与忏悔。
“我……我害了很多人……我害死了他们…”
樊冬韫记起来了,他心中怨气难消,在湖中不肯往生。
直到有人发现了他,将他带到一处山洞,说是可以为他报仇。
他恨啊!所以他同意了,然后他就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他看到方少淇春风得意,富红贵如鱼得水;他就开始了杀戮,他看到谁杀谁,所到之处,没有活口。
“这些都非你本愿!”秋瑾语气斩钉截铁,“是恶人将你逼至如此,是炼化让你迷失本性!如今你既清醒,便当放下执念,忏悔罪业,前往新生!这才是对你,对那些无辜者,最好的交代!”
樊冬韫沉默良久,周身翻涌的煞气终于彻底平息。
他抬起头,望向秋瑾,眼中虽仍有不甘,却更多是释然与感激。他对着秋瑾和陆明萱,深深一揖。
往生阵光芒达到顶点,一道柔和的白光从天而降,笼罩住他洁净后的魂体。
他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荧光,随着往生咒文,消散于天地之间。
废弃的别院恢复了寂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净化之力,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秋瑾长舒一口气,金纹琉璃瞳恢复常色。她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有余悸:“总算……送走了。”
她看了一眼陆明萱,无奈地笑了笑,“就是这法子,实在有些……费嗓子。”
陆明萱也笑了,看着樊冬韫消失的地方,轻声道:“但他总算,可以安息了。”
但很快,两人笑不出来了,神情变得凝重。
一个尸煞已经让她们身心俱疲,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这种怪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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