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从黄梨儿的魂镜中,看到那段冰冷绝望的往事。心湖却如同被投入万载寒冰,寒意刺骨。
莫要欺负老实人,他们狠起来,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最后的结局怨不得别人,因果轮回,报应是迟早的事。
秋瑾不是活菩萨,她信奉的也是有仇报仇,伤人性命,毁人一生的事,就需要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可这次她好像又动了恻隐之心,梦婆一旦动了恻隐之心,那是需要付出身体或寿命的代价的。
罢了罢了!多活几年也不见得就是对的。
她看着迷幻阵中依旧在无意识挣扎、发出嗬嗬怪响的尸煞,眼中再无半分面对邪物的凌厉,只剩下深沉的怜悯与痛惜。
这具躯壳里,囚禁着一个曾如山花般绚烂、如清泉般善良的灵魂,但她承受了世间最深的恶意与最残酷的遭遇。
那河底的冰冷,那被至亲乡邻抛弃的绝望,那无处申诉的滔天冤屈,最终在某种邪恶力量的催化下,扭曲成了这具只知杀戮、却永世沉沦于痛苦记忆的怪物。
它没有记忆,不懂得缓解自己,只有满腔怨气无处发泄,所以它更容易发狂。
“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恶……”
秋瑾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正因见过至暗,才更应追逐微光。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温柔。
她双手结印,一道柔和的迷魂符打出,精准地没入尸煞眉心。
原本狂躁的尸煞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的血红稍稍褪去,变得茫然呆滞,安静地站在原地。
紧接着,秋瑾回忆起在黄梨儿记忆中听到的、她生前时常哼唱的那首采茶山歌调子。
她轻轻哼唱起来,声音空灵而带着抚慰的力量,试图唤醒那被深埋的、属于“黄梨儿”的本真。
同时,她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手腕脉上一划!
殷红的精血瞬间涌出,带着她身为梦婆的纯净力量与生命本源。
她以指蘸血,混合着早已准备好的往生符箓的朱砂,快速在尸煞的额头绘制了一个复杂而古老的安魂往生咒印。
精血与符咒之力交融,散发出温暖的白光,如同母亲的手,轻柔地抚过尸煞冰冷的躯壳与混乱的意识核心。
在那温暖白光的笼罩和熟悉歌谣的引导下,奇迹发生了。
尸煞那青黑扭曲的面容,竟奇异地开始柔和,僵硬的线条逐渐舒展。
它(她)茫然的眼神中,一点点褪去了浑浊与暴戾,重新焕发出一种清澈的、带着些许怯生生意味的光彩——那正是黄梨儿未傻之前,看向乡亲们时的眼神!
“我……我这是怎么了?”
一个微弱、带着困惑的少女声音,从尸煞喉咙里生涩地发出,不再是恐怖的嘶嚎。
“我……我在哪里?我的菇子……还没晒完……”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痴傻后的悲惨遭遇,忘记了那些黑暗的夜晚,忘记了冰冷的河水和竹笼,记忆仿佛停留在了那个阳光明媚、忙着晾晒山货的秋天。
“黄梨儿,你已经死了!现在是魂体状态…”
“我…我死了?我怎么会死了呢?”黄梨儿不敢置信,眼睛瞪得浑圆。
“你…是为了上山救人,那日下大雨。你救了一个上山采菌子的孩子,还记得吗??”秋瑾不忍道出她的过往,善意的询问她。
“哦…我想起来了!是狗蛋和王嫂子……她们被困在山上了了。原来我是这样死的啊……那狗蛋没事吧?”
秋瑾心中酸楚,却强忍着,用尽可能平静温和的语气说道:“梨儿,别怕。狗蛋他们都很好……那些不好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想不起来,便不要再想。”
黄梨儿只当她是安慰自己,怕她接受不了自己死了的事情。
眼睛里都是柔柔的笑意,她看着秋瑾,有种温暖的感觉。
秋瑾慢慢引导着黄梨儿残存的意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梨儿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帮助了那么多乡亲。所以,你的路不该止于此,你值得拥有更加美好的来生。现在,你需要放下所有的过往,忘记死前的痛苦,我送你前往新生。来世,你还会生在和睦之家,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黄梨儿怔怔地“看”着秋瑾,那双清澈的眼中虽然还有迷茫,但对秋瑾的话却有一种本能的信任。
她感受到了秋瑾身上那股纯净的、想要帮助她的善意。
“新的……生活吗?”
她喃喃着,脸上露出一丝向往,如同阴霾中透出的一缕阳光。“好……我听话……我已经死了,确实该离开了。”
她彻底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与执念,身心完全放松下来,配合着秋瑾的引导。
秋瑾不敢怠慢,全力催动往生咒印。
温暖的白光达到鼎盛,将黄梨儿的残魂彻底包裹、净化。
那具作为容器的尸煞躯壳,在魂体离去的瞬间,如同风化的岩石般,迅速化作一滩腥臭的黑色污迹,消散于天地间。
而一道纯净的、带着淡淡梨花香气的灵魂之光,则顺着往生通道,安然离去。
完成这一切,秋瑾脸色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
强行逼出精血施展往生禁术,对她的消耗是巨大的,几乎掏空了她的本源。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看向一旁早已泪流满面、紧握双拳的陆明萱。
“明萱……”
秋瑾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记住……我交代你的事……快走……趁我现在……还有价值……他们不会立刻杀我……”
陆明萱心如刀绞,她明白师父的计划——以自身为饵,吸引云岐休的全部注意力,为她创造逃离、并执行那个秘密计划的机会!
可是,眼睁睁看着师父落入敌手……
“师父!我不能……”
陆明萱哽咽着,想要上前扶住秋瑾。
“走!”秋瑾用尽最后力气,厉声喝道。
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与决绝,语气也是不容置疑的。
“这是……我的请求,也是我的命令!梦婆山的传承……更不能断!快!”
看着师父那不容置疑、甚至带着恳求的眼神,想到那个关乎大局的秘密计划。
陆明萱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重重地、艰难地点了点头,泪水汹涌而出。
最后深深看了秋瑾一眼,仿佛要将师父的身影刻入灵魂,然后猛地转身,施展身法,如同离弦之箭般,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密林深处,瞬间消失不见。
在她转身的刹那,秋瑾一直强撑着的意志终于松懈,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未干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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