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蕊则主要负责照顾赵雯雯，问她上海的天气，问她做了些什么事业，话题周到却不会过于深入。
赵雯雯应对自如，时而给罗正均布菜，时而为欧阳蕊添茶，举止得体，笑容温婉。然而，她的感知全部聚焦在餐桌对面的黄德山身上。
她能感觉到，黄德山那看似随意扫过的目光，在她脸上、颈间、手腕停留的时长。
他还看到了她左手食指上，戴着的那颗硕大的粉钻戒指，那颗艳彩无暇粉钻，就是他当初送的。
他举杯喝酒时，喉结滚动，眼神会下意识地在她这边寻找一个落点，虽然瞬间便移开。
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沉稳洪亮，但在某些音节末尾，似乎藏着一丝极细微的、只有她能懂的紧绷。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她了，心底压抑着无法言说的想念。
赵雯雯心底倒是一片坦然。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剪裁优雅的珍珠白色真丝衬衫，领口开得恰到好处，既不失端庄，又显得温柔精致。
桌布之下，她的小单鞋鞋尖似乎无意地轻轻蹭了一下地面。她知道，这个角度，正对着他。
黄德山正在听罗正均说话，手指夹着烟，神态自若。
但赵雯雯注意到，他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将烟灰弹落，另一只放在桌下的手，似乎几不可察地握紧又松开。他侧过头对罗正均笑着表示赞同，但赵雯雯捕捉到他下颌线那一瞬间的微微收紧。
他在克制。表面越是平静，内里的暗潮就越是汹涌。赵雯雯几乎能想象出他内心翻涌的画面——回忆、渴望、以及此刻必须维持的、道貌岸然的距离感所带来的焦灼。
“雯雯最近气色真好，”黄德山忽然把话题引向她，语气自然得像只是随口一提，“看来沪上的水土还是养人。正均，你可得照顾好了。”
罗正均哈哈一笑，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她啊，自己可能折腾了，用不着我操心。”
欧阳蕊也笑着点头：“女人就是要有自己的事业，能折腾那是好事。”
黄德山笑着颔首，目光再次落到赵雯雯脸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半秒，那眼神深处，是只有赵雯雯能读懂的、被严格压抑下去的灼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赵雯雯迎着他的目光，脸上适时地泛起一丝被人夸奖后的羞涩红晕，轻轻柔柔地说：“谢谢黄大哥关心，我一切都好。”
她笑得纯真无邪，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桌下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危险的暧昧气流。
这场宴席，于罗正均是老友重逢的惬意，于欧阳蕊是寻常的家宴应酬，于她和黄德山，却是一场无声的、克制的久别重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从时政往事渐渐转向了些许家常。
赵雯雯和欧阳蕊也挺聊得来的，也就聊到了欧阳蕊的工作上。
欧阳蕊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关切与忧虑，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向了自己的工作领域。
“唉，前段时间跟团去了趟西南山区考察义务教育情况，心里真是……不是滋味。”欧阳蕊揉了揉眉心，对罗正均和赵雯雯说道，“那边的孩子，翻山越岭走几个小时泥路去上学，教室破旧得四面漏风，冬天孩子们的小手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师资更是匮乏得厉害。”
她的话语立刻引起了桌上一阵短暂的沉默和附和。
罗正均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老少边穷地区的基础教育，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投入大，见效慢，但再难也得做。”
黄德山也接口道：“是啊，她回来跟我念叨好几天了，睡不着觉，就想着怎么多争取些资金和政策倾斜过去。”
欧阳蕊点点头，目光随即转向赵雯雯，语气更加温和，带着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期待：
“雯雯啊，嫂子知道你是做企业的，在沪上做得很大，很有能力。现在像你这样年轻有为又心善的企业家真是不多见了。你看……不知道你们企业有没有意向，为这些山里的孩子们尽一份心力？哪怕只是改善一两所村小的条件，也是功德无量的大事。如果方便，能不能也帮忙呼吁一下你认识的企业家朋友们？”
这话问得极其委婉，却也将赵雯雯抬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年轻有为、心善、有能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雯雯身上。
赵雯雯心中瞬间明镜似的。这不是临时起意，欧阳蕊或许早有此意，只是借这个场合，用最自然的方式提出来。
她心底飞快地权衡着：这是进一步拉近与黄德山夫妇关系、尤其是获得欧阳蕊好感的绝佳机会，也能在罗正均面前强化自己善良、识大体的形象，更是她这个“企业家”身份的一次完美亮相。
而且她早就想做一些慈善捐助，钱，她现在有的是。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被触动、感同身受的神情，眼神清澈而坚定：“嫂子，您别说了，我心里听着都难受。孩子们太可怜了。读书是山里孩子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这个忙我一定帮！”
她顿了顿，仿佛只是略作思考，便掷地有声地说：“这样，我个人和我公司，先捐两千万，专门用于您刚才说的西南山区小学的危房改造和添置基础教学设施。后续如果还需要，我们再想办法。至于呼吁其他企业家，您放心，我回去就联系沪上商会和几个朋友，一定尽力动员！”
两千万！在当下这个年代，这绝对是一个足以令人震惊的数字。
话音落下，桌上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欧阳蕊显然没料到赵雯雯如此爽快，且出手如此阔绰，她先是惊愕地微微张嘴，随即脸上迅速涌上巨大的惊喜和感激，甚至激动得一把抓住赵雯雯的手：
“雯雯！这……这真是！嫂子替那些孩子们谢谢你了！太感谢了！”她的眼眶甚至有些湿润，这反应真切了许多，不再是纯粹的官方式客气。
罗正均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极为赞赏和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赵雯雯的肩膀，对欧阳蕊和黄德山说：“看看！雯雯这个小财迷，心里也有大局，善良！好！做得对！”
赵雯雯的举动，让他觉得脸上极有光彩。
赵雯雯冲着罗正均瞪眼：“正均哥哥，你不要老是说我是财迷，有能力赚钱那是本事，不是财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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