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首曲子响起，隔着几个座位，秦弈川却依旧没有坐下，反而变本加厉地跟着节奏摇摆，喝彩声甚至盖过了部分粉丝，那旁若无人的架势，引得附近不少人侧目。
赵雯雯自始至终没再转头看他一眼，仿佛全然无视，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以及那如何也压抑不住从眼底流淌出来的笑意，却泄露了她心底那点看戏的愉悦。
晚会终于在喧嚣中落下帷幕。待到观众几乎散尽，赵雯雯才与面色沉郁的黄德山一同起身，在两名保镖的护卫下缓步离场。
岂料，刚走出会场大门，一眼便看见秦弈川斜倚在廊柱旁，显然已等候多时。
他快步上前，无视黄德山瞬间冷厉的目光，径直对赵雯雯笑道：“雯雯，今晚开心吗？这澳门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要不要我再带你去别处嗨一圈？保证让你尽兴。”
不等赵雯雯回应，黄德山的手臂已极具占有欲地揽住她的腰肢，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声音冷硬如铁：
“谁耐烦跟你去发疯？雯雯要休息，她习惯睡美容觉。”话语未落，他已不由分说地揽着赵雯雯，大步走向等候在路边的座驾。
被带着往前走的赵雯雯，却在此时回过头，冲着被晾在原地的秦弈川飞快地吐了吐舌尖，扮了个狡黠的鬼脸，随即转过头去，只抬起手，随意地在空中挥了挥，留下一个意味十足的告别手势。
秦弈川面色不变，还是嘴角噙笑的目送着他们上了车，才挥手招来了自己的车。
回到酒店房间，黄德山没有开主灯，只余廊灯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昏沉的光晕。
他解着衬衫纽扣，动作间带着压抑的力道，终是没忍住，转身看向正优雅地取下耳环的赵雯雯。
“雯雯，”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不悦，“你今晚，有些过了。”
赵雯雯动作未停，透过镜子的反射看他，眉梢微挑：“哦？哪里过了？”
“站在那里，又跳又叫。”黄德山眉头紧锁，言辞间是军人对纪律和体统的固有认知，“成何体统？那里是贵宾席，不是普通的歌迷区。你的身份，不该如此。”
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欣赏她那种近乎忘形的投入。
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她的位置应该是矜持的、受人仰望的，而不是融入那片疯狂的声浪中。
赵雯雯放下耳环，缓缓转过身，脸上那惯有的慵懒笑意淡去了几分。
“我的身份？”她重复着，语气淡淡：“黄将军，我的身份是星河传媒的老板。给我旗下最当红的艺人站台助威，在我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难道要我像尊佛像一样端坐着，才叫符合身份？”
她站往前走了一步，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还是说，你觉得我那样……丢了你的脸？”
最后这句话问得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在了黄德山那不容冒犯的尊严上。
黄德山下颌线绷紧，知道这话再说下去，必然要惹恼她。
看着她明亮的眼眸，他猛地伸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拉进怀里，手臂铁箍般环住她的腰。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声音沙哑地否认，低头将脸埋在她颈侧，呼吸间是她身上熟悉的玫瑰香气，“只是不喜你那般模样被旁人看了去。”
赵雯雯任由他抱着，没再说话。
黄德山胸膛起伏着，那股被秦弈川阴魂不散纠缠、以及赵雯雯态度模棱两可所引发的焦躁与恐惧，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猛地将赵雯雯从怀里稍稍推开，双手依旧紧握着她纤细的上臂，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她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看穿。
“为什么？”他声音低沉：“为什么要给他机会？雯雯，你告诉我！”这个问题已经憋了他很长时间，几乎要将他逼疯。
赵雯雯被他禁锢着，却并无挣扎，只是抬眸迎上他痛苦而灼热的视线，脸上依旧是一片让人捉摸不透的淡然，
“机会？德山，你错了。我从来没有给过秦弈川任何机会。”
她微微偏头，灯光在她完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他的所有“机会”，都是他自己不顾一切，自己得到的。”
“那你见到他，为什么不对他疾言厉色？为什么还要对他笑？！”黄德山低吼，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她那种近乎默许的态度。
赵雯雯沉默了瞬间，随即，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坦然地直视着黄德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因为我发现，我有些喜欢他。”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黄德山耳边炸开。
他瞳孔骤缩，握着她手臂的力道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喜欢？”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背叛的痛楚，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那样一个人？！一个行事癫狂、不择手段的疯子！”
赵雯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质问，反而轻轻反问，目光依旧平淡如水，却直刺黄德山内心最深处：
“那你呢？德山。你当初又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样一个人？”她顿了顿，语气平缓却带着千钧之力，“一个没结婚，就带着一个来历不明孩子的女人？”
黄德山被她问得一怔，过往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 —— 初见她时的惊艳，知晓她情况后的复杂和怜惜，以及最终无法自拔的沉沦……
他张了张嘴，那些关于她与众不同、关于她坚韧聪慧的理由在喉咙里滚动，却一时无法在激荡的情绪中组织成语言。
“我们……那不一样！”他最终有些狼狈地低吼，试图强调其中的区别。
“不一样吗？”赵雯雯轻笑一声：“秦弈川是疯子，”她向前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他的下巴，“那我今晚在看台上，跟着又跳又叫，在你看来，不也很疯吗？”
“……”
黄德山彻底哑口无言。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那上面有他熟悉的妩媚，更有他此刻感到陌生的、与秦弈川如出一辙的、不顾世俗眼光的疯狂与坦荡。
他猛然意识到，或许吸引他的，与吸引秦弈川的，正是赵雯雯骨子里的同一种东西。而那种东西，恰恰是他这个被规则和体统束缚了一辈子的人，没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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