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鼍龙,这位出身泾河龙宫、自幼骄横、扯旗造反后更是顺风顺水、自视甚高的黑水河枭雄,这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
血战、阴谋、背叛……这些他都经历过。
但他唯独没经历过……被人当众滑跪认爹!
奔波霸那一声情真意切、毫无心理障碍的“爸爸”,像是一道带着诡异魔力的音波功,精准地命中了小鼍龙那并不算特别复杂的大脑cpU,直接给他干宕机了。
杀意?怒气?王霸之气?
全没了。
此刻小鼍龙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和嗡嗡作响。
他看着眼前这条笑容谄媚、姿态卑微的鲶鱼精,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的“真诚”光芒,竟然让他鬼使神差地、下意识地伸出了双手,去搀扶跪在地上的奔波霸。
他的动作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仿佛怕碰碎了奔波灞那一颗“孝子之心”似的。
嘴里还不由自主地、用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梦呓般的语气嘟囔着:
“好……好儿子……快……快起来……何必行此大礼呢……”
哗!
如果说刚才只是寂静,那么现在小鼍龙这句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就变得极度诡异和尴尬了。
黑水河这边,六大红棍的眼珠子差点集体瞪出眼眶。
十三太保手里的兵器又往下滑了几寸。
后面那一千精锐小弟更是集体倒吸一口凉气,队伍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嘶嘶”声,仿佛一群集体牙疼的河马。
老大……认了?!他这就认了?!
对面这鲶鱼精难道真是老大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看这品种……好像也对不上啊?
难道是老大年轻时犯下的错误?
几个红棍眼神疯狂交流,内心戏丰富得一比。
卧牛湖这边,太子达等人已经把脑袋埋到了胸口以下,脚指头在水底淤泥里疯狂抠挖,估计都快抠出一套东海龙宫模型了。
太羞耻了!真的太羞耻了!
青鬃狮王用巨大的爪子捂住了脸,石将军开始研究旁边一块石头的纹理,蹈海蟆王干脆把算盘顶在头上,假装自己是个蘑菇。
只有奔波霸,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和肯定,就着小鼍龙的搀扶顺势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父子相认”的激动和幸福。
他一起来,立刻就进入了“孝子贤孙”的角色,无比自然地凑到小鼍龙身边,伸出爪子就在小鼍龙亮闪闪的鳞甲上拍打并不存在的灰尘,又小心翼翼地替他整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角领口,服务态度之周到,动作之娴熟,堪比宫里伺候了八代君王的老太监。
“爸爸您看您,一路风尘仆仆,这甲胄上都沾了水汽了,儿子给您拍拍……”
“这领口有点歪了,肯定是下面人不用心,儿子给您整理整理……”
他一边伺候着,一边还不忘抬起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向小鼍龙身后那六个目瞪口呆的红棍,语气带着责备:
“你们几个!怎么当差的?!啊?!怎么伺候我爸爸的?!瞧把我爸爸这战袍给造的!脏了也不知道擦擦,歪了也不知道正正!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怎么?还得我这个当儿子的亲自来教你们怎么做事吗?!”
那六大红棍被这劈头盖脸一顿训,训得是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蛮牛蜃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
烈火鼋眨了眨眼,觉得这鲶鱼精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独眼鳝的独眼里满是迷茫。
狂人蛟歪着头,似乎在思考这关系的合理性。
宽嘴勇张着大嘴,愣在原地。
黑风鲢黝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身体明显僵硬了。
他们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这特么……不会真是老大早年遗落民间的亲儿子吧?
你看这伺候人的熟练度!这理直气壮训斥他们的架势!
这特么绝对是嫡系血脉才有的底气啊!
小鼍龙身边一个负责仪容的小弟甚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地小声嘀咕:
“他……他干滴……都是我滴活儿啊……”
这话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环境里却格外清晰,更是坐实了奔波霸“孝子”的身份。
噗通……噗通……卧牛湖这边,已经有好几个心理素质稍差的小妖,受不了这种极致的尴尬和羞耻,直接眼睛一翻,晕倒在了水里,缓缓下沉……估计是社死到休克了。
在奔波霸“认爹+伺候+训斥小弟”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小鼍龙和他麾下黑水河社团那原本冲天的杀气、凌厉的煞气,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感觉自己不像是来砍人抢地盘的,倒像是……跟着老大出来公费旅游,顺便认亲的?
画风变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特会来事的阿善见状,眼睛一亮,立刻把握住了这诡异的“和谐”气氛。
他带着他那支业余的“欢迎队”,脸上堆起营业性笑容,开始“深入敌后”,穿梭在黑水河那一千精锐小弟的队伍里,殷勤地分发着水烟。
“兄弟,来来来,抽根烟,歇歇脚……”
“一路辛苦了吧?尝尝我们卧牛湖的特产水烟,劲大,醇厚!”
“别客气别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黑水河的小弟们懵逼地接过水烟,下意识地叼在嘴里,甚至还有几个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
……
整个场面和谐得一塌糊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社团联谊活动。
然而,小鼍龙毕竟不是真的傻子。
最初的懵逼和暗爽过后,他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不对啊!
我是来兴师问罪的!是来给镇江龙和乌头螯报仇的!是来血洗碧波潭抢地盘的!
怎么就被一声“爸爸”给带偏了呢?!
他脸色猛地一板,挣脱开奔波霸还在给他整理衣角的手,后退半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盯着奔波霸,沉声问道:
“等等!奔波霸!你少来这套!差点被你糊弄过去!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我麾下红棍乌头螯?又为什么废了镇江龙的修为,把他打得只剩半条命逃回去?!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合理的交代,别说叫爸爸,你就是叫爷爷,我也照样把你剁成鱼酱!”
终于问到正题了!
黑水河众妖也立刻精神一振,重新握紧了兵器,目光不善地看向奔波霸。
对啊,正事差点忘了!镇江龙尸骨还没凉透呢!
卧牛湖这边刚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又瞬间绷紧。
然而,奔波霸面对质问,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瞬间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愤愤不平”的表情,演技再次飙升!
“爸爸!您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儿子我就一肚子火,替您感到不值啊!”
奔波霸捶胸顿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您说的那镇江龙和乌头螯,他们两个,根本就是吃里扒外、狼子野心的二五仔!他们早就对爸爸您心生不满了!”
小鼍龙眉头一皱:“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怎么是胡说呢!”奔波霸情绪激动,唾沫横飞,
“爸爸您想想!那镇江龙,是不是仗着资历老,经常阳奉阴违?是不是经常抱怨您给的资源少,待遇差?他是不是还说过‘要是老子当年如何如何,现在哪有小鼍龙什么事’这种话?”
小鼍龙眼神闪烁了一下,貌似……好像……镇江龙酒后是抱怨过几次?
奔波霸察言观色,立刻加大火力:
“还有那个乌头螯!仗着自己有点法术,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他是不是经常自作主张,很多事情都不向您详细汇报?他是不是还偷偷截留本该上交给社团的规费?他是不是跟其他几个红棍关系都很差,独来独往?”
小鼍龙眉头皱得更紧了。乌头螯性格孤傲,确实人缘不好,截留规费……他也有所耳闻,但没证据。
奔波霸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始进入即兴创作环节,表情无比“真诚”:
“爸爸!您被他们蒙蔽了啊!他们这次来卧牛湖,根本就不是为了给您拓展地盘!他们是看中了卧牛湖的油水,想借着您的名头,把这地方打下来,当成他们自己的独立王国!他们甚至私下里跟和盛义的人说,以后卧牛湖的规费,只交给他们俩,不必理会黑水河总堂!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小鼍龙声音冷了下来。
奔波霸做出难以启齿的样子,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痛心道:
“他们还说说爸爸您……您就是个仗着父辈余荫的纨绔子弟,败家子!根本不懂经营,不配当黑水河的话事人!他们早就想另立山头了!”
“这次我来接收和盛义,他们俩就跳出来阻挠,还口出狂言,说就算爸爸您亲自来了,他们也不怕!我一听这话,当时就气炸了!”
奔波霸猛地一拍大腿,一副义愤填膺的忠臣模样:
“爸爸您对我这么好(刚认的,哪儿好了?),我怎么能容忍这两个二五仔如此败坏您的名声,如此亵渎您的威严?!我当时就忍不住了,站出来替爸爸您清理门户!一番苦战,终于侥幸斩了那口出狂言的乌头螯,废了心怀不轨的镇江龙!”
他喘了口气,表情变得“委屈”:
“我本来想着,替爸爸您清理了门户,再带着卧牛湖这份基业,风风光光地去投靠您,给您一个惊喜……没想到……没想到镇江龙那个死扑街居然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爸爸您明鉴啊!”
这一番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结合了镇江龙和乌头螯确实有性格缺陷的部分事实,进行了大量的艺术加工和挑拨离间,再配上奔波霸那影帝级的表情和语气……
效果拔群!
小鼍龙本身就不是什么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的主,他是个典型的纨绔二代,容易冲动,好面子,更受不得挑拨。
加上现在死无对证,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身后的六大红棍,用眼神询问:
这鲶鱼精说的,是真的吗?
六大红棍表情各异。
有的眼神躲闪,确实和镇江龙不和,听过他抱怨。
有的面露沉思,好像这俩货平时是有那么点迹象。
有的则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其实早就看那俩不爽了。
关键是,没有一个红棍站出来为死去的镇江龙和乌头螯说话!
一方面是因为这俩货人缘确实差,另一方面,谁愿意为了两个死鬼去触怒现在看起来很得老大“欢心”的鲶鱼精呢?
万一他真是老大私生子呢?
这场面,在小鼍龙看来,就是默认了!
小鼍龙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股被背叛的怒火涌上心头:
“好哇!好个镇江龙!好个乌头螯!竟然敢背着老子搞这些小动作!死得好!死得活该!”
他再看向奔波霸时,眼神里竟然带上了一丝赞赏和欣慰。
“奔波霸……嗯……好儿子!”
小鼍龙拍了拍奔波霸的肩膀,
“你做得对!做得很好!替为父清理门户,有功!大大的有功!没想到你如此忠心可鉴,真是为父的好狗……好儿子啊!”
奔波霸脸上立刻绽放出“感动”的笑容,仿佛得到了无上的荣耀:
“都是儿子应该做的!能为爸爸分忧,是儿子的福气!”
父子相认的戏码再次上演,气氛重新变得“和谐”起来。
黑水河众妖:“……所以我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卧牛湖众妖:“……没眼看,真的没眼看……明天就辞职……”
这时,奔波霸趁热打铁,提议道:
“爸爸!您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让儿子我带您巡视一下卧牛湖的地盘?也让您看看儿子给您打下的这点小小基业?虽然比不上爸爸您的黑水河,但也算是一份孝心!”
小鼍龙此刻心情正好,认了个“忠心”好大儿,还“意外”铲除了两个叛徒,闻言不疑有他,大手一挥:
“好!就让为父看看你的孝心!带路!”
“好嘞!爸爸您这边请!”
奔波霸脸上堆满笑容,躬身引路,活脱脱一个带皇帝视察领地的太监总管。
他暗中对身后几乎快要羞耻到融化的太子达、飞仔青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计划顺利,按原计划进行。
于是,一场本该血腥无比的社团火并,就这样变成了一场极其诡异的“父慈子孝”视察之旅。
小鼍龙带着他的六大红棍、十三太保以及部分心腹小弟,在奔波霸“殷勤”的引领下,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卧牛湖核心区域。
他们首先来到的是飞水街赌档。
只见街道两旁的店铺门窗紧闭,只有几个一看就生意惨淡的小赌摊还开着,摊主和小弟们个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看到大队人马过来,吓得瑟瑟发抖。
奔波霸在一旁唉声叹气:
“爸爸您看,都是之前被镇江龙和乌头螯那两个叛徒折腾的,好好的场子,都快黄了……不过爸爸您放心,以后有您罩着,肯定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小鼍龙皱着眉点了点头。
接着又去了东岭滩的酒楼夜店区。
结果看到的是好几家酒楼都被砸得破破烂烂,正在勉强修缮,客人寥寥无几,一片萧条。
奔波霸继续哭穷:
“也是那两个杀千刀的干的!非要强收什么保护费,不给就砸店……把客人都吓跑了……”
小鼍龙的脸色又难看了一点。
最后到了五眼洼的红灯区。
情况更“惨”,好多馆子都关着门,仅有的几个开门营业的,里面的“技术人员”也是愁眉苦脸,看到他们更是吓得直往屋里躲。
“唉……爸爸……这……”
奔波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小鼍龙彻底相信了奔波霸的话,觉得这卧牛湖确实被镇江龙和乌头螯搞得乌烟瘴气,、妖不聊生。
他完全没注意到,那些“惨淡”的店铺里,那些“面黄肌瘦”的小妖身上,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悍之气,或者他们破烂衣服下,似乎藏着质地不错的软甲。
更没注意到,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窗户后面,正有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这支“视察”队伍。
视察了一圈,小鼍龙对卧牛湖的“贫穷”和“破败”有了深刻的“同情”。
“儿子,你也不容易啊。”
小鼍龙甚至有点同情这个“忠心”的好大儿了。
“都是为了爸爸您啊!”奔波霸适时地表忠心,
“只要爸爸您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儿子我一定努力经营,把卧牛湖的规费,足额足量地上交给爸爸您!”
这话听得小鼍龙身心舒畅,看奔波霸越发顺眼了。
“好!好儿子!除了这几个档口,你觉得还有什么地方要改进的,只管做!为父今天高兴,一定大力支持你,就算庆祝咱们父子团聚,也庆祝为父拿下卧牛湖!”
小鼍龙豪气干云地说道。
“太好了!爸爸!这边请!还有两个黄金水道的码头,都等爸爸您检阅呢!”
奔波霸脸上笑开了花,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鱼,上钩了。
他殷勤地在前面引路,方向正是两大码头。
而那里,早已不再是之前那个“残破”的港口,而是布满了奔波霸精心准备的“惊喜”。
一场精心策划的“瓮中捉鳖”,即将上演。
而那只最大的“鳖”,还浑然不觉,正沉浸在“喜得好大儿”和“白得一块地盘”的喜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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