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字头和狮驼岭的拉锯战已经打了足足三个月,双方互有死伤,但整体看下来,霸爷的损失更大。
毕竟狮驼岭十多万妖众,家底厚,耗得起。
霸字头拢共就那么三万多人,倒下一批就少一批。
大大小小几十次战斗,现在的霸字头已经损失一万多人了。
如今霸爷和白骨夫人也一改之前的骑兵突袭和敌疲我打,全面龟缩,放弃了主动进攻。
但是更可怕的事情,随之而来。
通路全部被封,碧波潭本就有限的存粮几乎消耗殆尽!
没粮了!
这是比战斗失败更加令人绝望的现实!分配补给一再缩水,现在霸字头的众人能躺着就绝不坐着,保存着仅剩的体力,随时面对狮驼岭的新一轮冲击……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白日的喧嚣和惨烈暂时被黑暗吞没,只留下碧波潭水境光幕上不时流转的微弱光华,以及潭外狮驼岭大营星星点点的妖火,如同蛰伏巨兽的眼睛,充满了不祥的宁静。
碧波潭内,经历了白天的高强度“抢险”和精神压迫,大部分妖兵都已是强弩之末,东倒西歪地靠着残垣断壁或直接躺在地上,陷入了昏睡,鼾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受伤者压抑的呻吟。只有少数巡逻队强打精神,在关键区域游弋,但脚步也难免虚浮。
凌虚子,就是其中一员。
但他不是被安排巡逻,而是主动要求的。
狮驼岭那“妖肉罐头”和“妖肉串”的恐怖传闻,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吓得他小心肝扑通扑通狂跳,后脖颈子一阵阵发凉。
只要一闭上眼,就仿佛能看到自己被打包真空封装,贴上“凌虚子牌风味腊肉”的标签这谁顶得住啊!
“不行……睡不着……惊饿交加,根本睡不着……”
凌虚子抱着他的兵刃,在分配给自己的那个小角落里坐立不安,总觉得黑暗里随时会伸出一只手把他拖走做成储备粮。
恐惧这玩意儿,有时候能压垮人,有时候却能逼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妈的……横竖都是死……与其等着被做成腊肉,不如……不如做点什么!”
凌虚子一咬牙,一跺脚,某种被逼到绝境的勇气反而涌了上来。
他猛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因为白天逃跑而皱巴巴的道袍,对自己的几个心腹小弟一挥手:“走!跟我去岸边巡逻!都打起精神来!眼睛放亮点!耳朵竖起来!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几个小妖也是惴惴不安,但看老大这么支棱起来了,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一行人沿着碧波潭水岸的边缘地带,小心翼翼地巡视着。
这里远离中心龙宫,更加黑暗僻静,水幕的光华也最弱,仿佛随时都会被外面的黑暗渗透进来。
凌虚子紧张得手心冒汗,耳朵竖得跟天线似的,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小弟们立刻紧张地停下,大气不敢出。
凌虚子侧着耳朵,眉头紧锁,仔细倾听。
除了水波轻轻拍岸的声音,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挖土?
声音非常非常轻微,若非此地极其安静,又恰好处在狮驼岭主攻方向的侧面薄弱处,几乎难以察觉。
凌虚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挖土?大晚上的,在自己家水境光幕外面挖土?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会是来帮他们疏通下水道的!
“有……有情况!”凌虚子压低声音,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是……是地道!他们想挖地道进来!斩首行动!”
几个小妖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有一个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凌……凌虚子大哥……怎……怎么办?快去报告霸爷!”
“报告?”凌虚子下意识就想点头,但白天开会时霸爷那疲惫不堪、焦头烂额的样子瞬间闪过脑海。
现在去报告,除了让霸爷更加心烦,抽调本就不多的兵力来围堵,还能怎样?万一这是声东击西呢?
而且,万一报告的路上就被截杀了呢?万一地道已经挖通了呢?
极度的恐惧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恐惧没有让他瘫痪,反而像是一针肾上腺素,猛地激发了他的急智!
一个极其大胆、极其离谱、甚至可以说有点损的念头蹦了出来!
“不!先别声张!”凌虚子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一把拉住要去报信的小妖,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狰狞”笑容,“他们不是喜欢偷偷摸摸吗?咱们……就给他们来个‘惊喜派对’!”
“啊?派……派对?”小妖们都懵了。
“对!派对!”凌虚子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既能解决问题,还不用正面硬刚,完美符合他苟命流的人设!
“快去!把我们后勤仓库里藏着的那几十坛最烈的‘碧波酿’都搬来!还有上次从人族商队那缴获的,那几坛号称‘一杯倒,两杯睡,三杯地府来聚会’的烈性白酒!都搬来!快!”
小妖们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凌虚子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还是依言飞快地去办了。
很快,几十坛美酒被悄无声息地运到了疑似地道出口上方的不远处。
凌虚子指挥着小妖们,故意在地道方向弄出点轻微的响动,然后……好戏开场了!
只见凌虚子猛地抱起一坛碧波酿,狠狠往地上一摔!
“啪嚓!”酒坛碎裂,甘醇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兄弟们!”凌虚子猛地提高嗓门,声音里充满了“狂喜”和“醉意”,表演极其浮夸,
“虽然外面被那群扑街仔围着!但是!霸爷刚才发话了!只要守住!每人奖励一座山头!外加三年带薪休假!年终奖翻倍!宝钞、丹药管够!婆娘……呃……道侣包分配!”
他手下的小妖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凌虚子疯狂使眼色,立刻反应过来,一个个戏精附体,纷纷“欢呼”起来:
“霸爷万岁!”
“龙头威武!”
“发达了!发达了!哈哈哈!”
另一个小妖有样学样,也摔了一坛酒,接着“演”:“必须庆祝!必须喝!今天不醉不归!谁不喝谁就是看不起霸爷!看不起咱们霸字头!”
“喝!都在酒里了!感情深,一口闷!”
凌虚子一边喊着不着调的酒桌口号,一边示意小妖们继续摔酒坛,同时自己拿起一坛,假装豪饮,其实大部分都倒身上了。
他们故意大声喧哗,喝酒划拳,还把空酒坛子摔得砰砰响,制造出极其热闹的狂欢假象。
浓郁诱人的酒香,如同无数只小手,顺着泥土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钻进了下方正在辛苦挖掘的地道里。
地道内。
一群浑身沾满泥土、累得跟三孙子似的土狼妖正吭哧吭哧地干活。
领头的狼妖小头目低声催促:“快!快!挖通了进去宰了那个奔波霸,回去鹏爷有赏!”
突然,一个狼妖抽了抽鼻子:“嗯?什么味道?好香啊……”
另一个狼妖也闻到了:“是……是酒!好香的酒味!”
紧接着,上面隐隐约约传来的“欢呼声”、“庆祝声”、“摔坛子声”以及凌虚子那极具煽动性的“画大饼”声音,也断断续续地传了下来。
土狼妖们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山……山头?带薪休假?年终奖?”一个年轻点的狼妖咽了口唾沫,眼神里充满了羡慕,“他们待遇这么好吗?”
“妈的……”领头狼妖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肚子里酒虫被勾得乱窜,
“我们在下面吃土挖洞,累死累活,他们在上面开庆功宴?还有没有天理了!咱们狮驼岭啥时候发过带薪休假?不扣饷钱就不错了!”
军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疲惫、委屈、不平衡感,在酒香的催化下迅速发酵。
“头儿……咱也歇会儿吧?闻闻味儿也行啊……”一个狼妖试探着问。
领头狼妖刚想骂人,就听到“噗”的一声,似乎是什么液体渗了下来,滴落在他旁边。
他低头一看,是一小滩清澈醇香的液体,酒味扑鼻!
是上面“不小心”洒下来的碧波酿!
这一下,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几个狼妖终于忍不住,偷偷摸摸地凑过去,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就一口!那甘冽醇厚的滋味,那澎湃的酒味,瞬间征服了他们的味蕾和身心!
“嗷!好酒!”
“给我留点!”
“妈的,不管了!先喝了再说!”
纪律?任务?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一群土狼妖围着那一点点渗下来的酒液,差点自己先打起来。
地道上方,凌虚子通过一个悄悄打出的小孔听着下面的动静,听到那争抢和陶醉的声音,脸上露出了“计划通”的阴险笑容。
“差不多了……”他低声对小弟说,“把‘硬货’拿来!”
两个小妖立刻抬过来一坛密封得极好的烈性白酒。
这酒度数极高,一点就着,红孩儿平时都得绕着它走。
凌虚子示意他们小心地将酒坛对准那个小孔,然后猛地砸开坛口!
“哗啦——”清澈如水却烈性无比的酒液,顺着小孔猛地灌入了地道之中!
正抢酒抢得上头的土狼妖们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哇!上面的大哥够意思!直接倒下来了!快接住!”
“好酒!更带劲!”
他们争先恐后地张嘴去接,大口吞咽,完全没意识到这酒的可怕。
凌虚子估算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脸上那点阴笑瞬间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冷静甚至冷酷的果决。
与平时胆小怕事的他判若两人!
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眼神冰冷,对着那个小孔,毫不犹豫地丢了进去!同时大吼一声:“请你们喝个够!上路酒吧!”
地道内,浓烈的酒气早已弥漫开来。
那火把带着微弱的光芒落下……
轰!!!
一声沉闷却威力十足的爆炸声从地底传来!
整个地面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橘红色的火光瞬间从那个小孔和地道缝隙中喷涌而出,伴随着凄厉至极、短暂戛然而止的狼嚎和一股难以形容的焦糊肉香和毛发燃烧的腥臭气味!
一场迅猛而残酷的火灾,在地底狭窄空间内爆发,后果可想而知。
上面的凌虚子和小妖们都被那冲击波震得后退两步。
一个小妖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问:“凌……凌虚子大哥……这……”
凌虚子面无表情,声音冷静得可怕:“还愣着干什么?找东西,把这个洞给我原样堵上!踩实了!快!难道还想等第二波再来?”
小妖们一个激灵,看着此刻气场全开、狠辣果决的凌虚子,不敢多问,连忙找来石块、泥土,七手八脚地将那个小孔和周围可能透气的缝隙彻底堵死、夯实,还上去蹦跶了几下确保牢固。
做完这一切,凌虚子才长长舒了口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后背其实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了看手下那几个眼神里带着敬畏和一丝恐惧的小弟,强行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搞定收工!继续巡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背着手,故作镇定地往前走,嘴里还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调,只是声音还有点发颤。
一个小弟忍不住凑上前,小声拍马屁:“凌……凌大哥,您真是太厉害了!这招绝了!不费一兵一卒就……”
凌虚子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赶紧稳住身形,干咳两声,强装高人风范,,用一种看破红尘的语气说道:
“唉,基操,勿六。记住了,兄弟们,出来混,打打杀杀那是蓝灯笼和小四九干的,咱们文化妖,要用脑子!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他越说越顺,仿佛自己真是算无遗策的诸葛再世,完全忘了刚才自己吓得差点尿裤子的事实。
凌虚子带着他的巡逻队,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的水岸边缘,深藏功与名。
只是空气中,似乎还隐约残留着一丝烤肉的焦香和某只狼妖人生高光时刻的“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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