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潭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水潭，它更像是三江口庞大水系的某个隐秘泄湖，藏在一片嶙峋怪石与枯死芦苇丛之后。尚未靠近，一股远超寻常的寒意便已透骨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纯净却又死寂的水汽，连那无处不在的咸腥味到了这里都被涤荡一空，只剩下一种空灵的冷。 “嘶——好冷！”玉笋裹紧了单薄的僧衣，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这地方，比腊月里的地窖还冻人！感觉鼻涕都要冻成冰溜子了！” 玄真子亦是神色凝重。他修为更深，对环境的感知也更敏锐。此地的寒意并非单纯的低温，其中更蕴含着一股精纯、霸道、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水系灵压，源头无疑便是那条盘踞潭底的寒水玄蛇。他体内那团“冰火面团”中的冰魄之力，在此环境下竟隐隐有些活跃，而核心的“糖霜琥珀”则传递出一种近乎愉悦的轻微悸动。这并非好兆头，说明此地的环境可能加剧封印的不稳定性。 两人运起内息抵御寒气，小心翼翼地向潭边靠近。越往里走，景象越发奇异。地面的泥土变得坚硬如铁，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周围的芦苇和杂草并非枯萎，而是被彻底冰封，保持着最后一刻的姿态，晶莹剔透，在稀薄的天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哇！你看这个！”玉笋指着一段被冰封的狗尾巴草，眼睛发亮，“像不像冰糖葫芦？就是没蘸糖…” 她甚至伸出手指想去敲一下，被玄真子及时用眼神制止。 “此地一草一木，皆蕴玄蛇寒毒，不可妄动。” 玉笋讪讪地收回手，嘀咕道：“知道啦，看看也不行嘛…” 终于，穿过最后一片冰封的怪石林，碧波潭的全貌映入眼帘。 潭水并非漆黑，而是一种极其深邃、近乎墨蓝的颜色，水面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涟漪，仿佛一块巨大的、冰冷的蓝黑色宝石镶嵌在大地上。以潭心为中心，方圆三里之内，万物冰封，形成一个绝对的死寂领域。潭边的岩石上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层，空气中飘荡着肉眼可见的、如同冰晶粉尘般的寒雾。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潭心位置，隐约可见一团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晕，在水下缓缓脉动，如同沉睡的心脏。那便是即将成熟的“净水琉璃莲”！即便隔着深厚的潭水和极寒领域，依然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净化气息。 然而，与那纯净光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萦绕在潭水上方那股挥之不去的、冰冷而暴虐的威压。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大的眼睛，在潭底深处凝视着水面的一切。那是寒水玄蛇的意志！ “它…就在下面。”玉笋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仿佛那巨蛇随时会破冰而出。 玄真子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潭边环境。他注意到，在那些冰层覆盖的岩石缝隙里，偶尔有一些指甲盖大小、通体透明、形如跳蚤的小虫在快速穿梭，它们似乎完全不惧此地严寒，反而以冰层中的某种能量为食。 “冰虱，”玄真子低声道，“依靠玄蛇散逸的寒毒与冰晶能量生存，虽不致命，但被叮咬会注入寒毒，麻痹肢体。” 正说着，几只冰虱似乎嗅到了生人气息，化作几道几乎看不见的白线，朝着玉笋的小腿弹射而来！ 玉笋“哎呀”一声，下意识就想跺脚。玄真子却更快，心念微动，一缕极其细微的“苦寒蒜煞”自指尖逸散，如同一个无形的、散发着蒜香的屏障，护在两人周身。 那几只冰虱撞在蒜煞屏障上，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瞬间被那凛冽的煞气冻毙，掉落在地，化作几粒冰渣。 “咦？这玩意儿还挺好用！”玉笋惊喜道，“看来咱们这蒜煞，不仅是通货，还是驱虫良药！” 尝试用蒜煞“引诱”玄蛇的计划，还没开始就破产了——这玩意儿的驱散效果远大于吸引。玉笋本来还幻想能不能靠蒜香把玄蛇馋出来，现在看来，它更可能把对方熏得不敢露头。 两人绕着碧波潭外围小心移动，借助岩石和冰柱隐藏身形，仔细观察。他们发现，潭心的那团光晕（净水琉璃莲）并非静止，其脉动的频率极其缓慢，但确实在逐渐增强。而潭底那股恐怖的威压，也随着光晕的脉动，有着细微的起伏，仿佛巨兽在沉睡中呼吸。 “它在守护，也在等待莲花成熟。”玄真子判断，“成熟之时，或许也是它蜕皮之刻。” 鳐老的信息与此地现象吻合。 就在他们凝神观察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充满恶意的窸窣声，从另一侧的冰蚀洞穴方向传来。 两人立刻屏息凝神，收敛所有气息，藏身于一块巨大的冰岩之后。 只见几个穿着熟悉的、带有黑煞教标记斗篷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洞穴中钻出。为首一人，手里托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正对着潭心方向微微调整，脸上带着贪婪与凝重。 “错不了，长老，‘净水琉璃莲’成熟就在这几日。只是那畜生的威压…似乎比上次探查时更强了。”一个教徒低声汇报。 被称为长老的干瘦老者，眼神阴鸷，低哼一声：“教主急需此物完善‘酱肉金身’，再难也要到手！布置‘蚀元阴煞阵’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已按您的吩咐，埋设在预定位置。只待月圆之夜，莲花绽放，玄蛇蜕皮最虚弱时，便可启动大阵，侵蚀其本源，趁机夺宝！” “很好！此次不容有失！若有闲杂人等靠近，格杀勿论！” 黑煞教！他们果然也盯上了净水琉璃莲，并且计划在月圆之夜动手！还准备了专门针对玄蛇的恶毒阵法！ 玉笋和玄真子心中同时一沉。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不仅要面对恐怖的寒水玄蛇，还要提防黑煞教在一旁虎视眈眈，甚至可能被他们的阵法波及。 待那几名黑煞教徒重新隐匿起来，两人才悄悄退出了碧波潭范围，直到那刺骨的寒意减弱，才松了口气。 “怎么办？黑煞教也要抢，还布了阵？”玉笋挠头，“咱们能抢得过吗？” 玄真子目光沉静，脑中飞速推演：“黑煞教欲借阵法削弱玄蛇，亦是我们的机会。他们动手之时，必然牵制玄蛇大部分注意力，甚至引发争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玉笋眼睛一亮。 “风险极大。”玄真子道，“需精准把握时机，在阵法生效、玄蛇被激怒、黑煞教全力夺宝的混乱瞬间，我们潜入潭底，目标直取‘玄蛇蜕’与‘莲心’。” “潜入潭底？！”玉笋倒吸一口凉气，“那么冷！还有玄蛇！” “我有冰魄之力，可一定程度上抵御寒意。你与我‘同息’，或可共享此抗性。关键在于速度，一击即退。”玄真子分析道，“而且，我们有的‘苦寒蒜煞’，或许能干扰那‘蚀元阴煞阵’，或对玄蛇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计划大胆而冒险，几乎是火中取栗。但面对黑煞教与寒水玄蛇这两座大山，这似乎是唯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 “朔月之夜，黑市之行照旧，或许能淘到些有助于潜匿或抵御极致严寒的物件。”玄真子最后总结道，“在此之前，我们需进一步熟练‘同息’，确保在极端环境下也能行动如一。” 两人回到那间弥漫着蒜味的棚屋，心中已明确了下一步的方向——朔月黑市寻宝，月圆之夜，碧波潭夺莲！ 而他们不知道，在碧波潭底那双冰冷的蛇瞳深处，倒映出的，不仅仅是那团即将成熟的纯净光晕，还有潭边悄然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两道带着一丝令它不喜的蒜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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