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先人归位,福泽绵长!”李道公高声唱道。
在族亲们的注视下,梁念祖和梁念初兄弟二人,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将手中盛放着爷爷奶奶遗骸的‘金坛’,缓缓放入墓穴之中。
两个‘金坛’并排放在一起,象征着爷爷奶奶在另一个世界再次团聚。
安放好‘金坛’后,李道公拿起一只活蹦乱跳的大红公鸡,在墓穴口宰杀,将鸡血绕着墓穴滴洒一圈,称为‘祭煞’或‘呼龙’,有驱邪纳吉、激活地气之意。
完成这些步骤后,李道公抓起准备好的五谷(稻、黍、稷、麦、菽),一边向墓穴和周围抛洒,一边高声念诵吉祥话。
“一撒东方甲乙木,代代儿孙食天禄;二撒南方丙丁火,房房发达人安乐;三撒西方庚辛金,子孙富贵发万金;四撒北方壬癸水,金银财宝堆满屋;五撒中央戊己土,代代儿孙寿彭祖!”
撒完五谷,梁锦诚作为长子,率先用铁锹铲起一抔黄土,撒入墓穴,盖在‘金坛’上。
紧接着,二叔、四叔、五叔、六叔、梁念祖、梁念初等男丁依次上前培土。
女眷们则在一旁焚烧纸扎的金山银山、房屋车马等冥器,寓意让先人在阴间享用。
整个培土过程有序而迅速,不一会儿,一座崭新的、用青砖砌边、黄土覆盖的坟茔便矗立起来。
坟前立好了预先订制的墓碑,上书先人名讳、立碑子孙名录及安葬日期。
梁锦诚带众人向新坟行三鞠躬礼,并焚烧大量的纸钱。
梁念初、梁念祖和几个堂弟逐一将鞭炮展开,像一条红色的长龙,蜿蜒着围住了崭新的墓穴。
“噼里啪啦”的震耳巨响猛然炸开,打破了山间的肃静!
浓烈而熟悉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红色的鞭炮纸屑如同天女散花,纷纷扬扬,溅射得到处都是,顷刻间将黄土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喜庆的红毯。
几乎在鞭炮声响起的同时,摆在墓穴正前方的几箱大型烟花也被点燃。
“咻——嘭!”
一道道绚烂的光束尖啸着冲上傍晚略显暗淡的天空,然后轰然绽放,幻化成漫天璀璨的星辰、巨大的菊花,或是金色的垂柳,将牛角岭的半山腰映照得流光溢彩,连同山下宁静的龙眼水库水面,也倒映出这短暂而辉煌的光景。
小孩子们兴奋地指着天空,大声欢呼。
鞭炮声和烟花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硝烟弥漫,纸屑飞舞。
鞭炮燃尽,烟花散场,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硝烟味,山间恢复了宁静,只有满地的红纸屑和空气中未散尽的烟花气息。众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完成大事后的轻松和疲惫。
大家收拾好带来的工具和剩余物品,说说笑笑,沿着来时的小路,浩浩荡荡地向山下村庄走去。
队伍拉得老长,孩子们的嬉笑声,大人们的交谈声,回荡在山谷间。
回到院子里,十几张铺着塑料布的大圆桌摆满了院子,每张桌子中央都放着一盘炒花生、一碟糖果、两包真龙香烟。
临时搭建的露天厨房里,几位请来的大厨和帮工正在灶火前挥汗如雨,锅铲碰撞声、油锅滋啦声、诱人的菜肴香气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浓郁的烟火气息和喜庆气氛。
众人洗手净面,互相谦让着按辈分和亲疏关系落座。
梁锦诚作为长子,陪着李道公、老甘、村长梁启山以及奶奶娘家来的几位老舅公坐在主桌。
梁念初、梁念祖等小辈则和堂兄弟们坐在一起。
很快,一道道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硬菜便由村里手脚麻利的后生们端了上来,流水般摆满了各张桌子。
红亮诱人的发财猪手、油光剔透的虎皮扣肉、酥烂入味的羊肉扣、爆炒得卷曲开花的鱿鱼、皮脆肉嫩的烧鸡烧鹅、晶莹剔透的白切鸡、清蒸鲈鱼、白灼大虾……琳琅满目,令人食指大动。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
邻桌坐的都是村里的堂兄弟和年轻后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阵粗犷的猜码声骤然响起。
“兄弟好啊!”
“一定中!(2)”
“四季发!(4)”
“八同来!(8)!”
只见两个后生已经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对着喊码,出手如电,旁边的人都在呐喊助威,输的一方哈哈大笑着仰头灌下半杯米酒。
梁念初本来和哥哥、姐夫他们聊着天,听到这熟悉的喧嚣,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
这帮衰仔,简直是不把他这个“新塘村码王”放在眼里。
他端起自己那杯‘土茅台’,对梁念祖和姐夫笑了笑:“哥,姐夫,我过去跟他们玩玩。”
梁念初正和哥哥、姐夫说着话,听到这熟悉的喧嚣,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这些后生,简直是不把他这个当年威震新塘村的“码王”放在眼里了。
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澄澈的米酒,对梁念祖和姐夫笑道:“哥,姐夫,我过去跟他们玩玩。”
梁念祖会意一笑:“手下留情,别让他们输得太难看。”
姐夫也笑道:“去吧,等下我也去‘指点’一下这帮衰仔。”
梁念初端着酒杯晃悠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正喊得欢的后生肩膀:“阿强,很威风啊?来,阿哥陪你玩两码。”
那叫阿强的后生一见是梁念初,先是一愣,随即兴奋地大叫:“哇!阿初哥来了!兄弟们,‘码王’要指教我们了!快给阿初哥让个位!”
众人顿时起哄,纷纷给梁念初让出位置。
梁念初也不客气,坐下就把酒杯往桌上一顿:“规矩照旧,一码半杯!”
“好!”
梁念初和对面的阿强目光对视,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兄弟好啊!”
两人齐声开场,手臂随之有节奏地晃动。
“三焖鸡!(3)”梁念初率先出码,手指灵活地变化。
“六六来!(6)”阿强毫不示弱。
两人出手,梁念初出了三根手指,阿强出了两根,合为五,梁念初喊三,阿强喊六,都没中,继续。
“四季发!(4)”
“八同来!(8)”
几次交锋未分胜负,气氛越发紧张。
突然,梁念初眼神一凝,喝道:“二妹靓!(2)”
话音未落,两人出手,梁念初握拳收回(0),阿强出了两根手指(2),0+2=2!正中梁念初所喊的“二妹靓”!
“中了!阿初哥赢!强哥饮!”围观的人大声起哄。
阿强爽快地端起半杯米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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