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死一样静,只有那甜腥腐败的气味,因为黑色晶粒的消散好像淡了点,却又更顽固地渗进每一寸空气,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
黎鹤还保持着递出香包的姿势,指腹蹭过残留的黑晶粉末,凉得刺骨,手指因用力攥紧而发抖,连指节都泛白,目光像钉在沈傩身上,不敢移开。刚才那缕微弱的金光和黑晶化成青烟的景象,像铁锤,把他心里最后一点关于“巧合”或“误会”的侥幸彻底砸碎。
沈傩慢慢收回手,覆着金甲的手指虚握着,那双熔金的眸子抬起,落在黎鹤因愤怒和着急发红的脸上。里面不再是之前的审视或冰冷的漠然,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淬着千年寒冰的凛冽杀意。
“现在,”祂的声音响起,比祠堂里的石壁更冷更硬,每个字都像从极寒深渊里捞出来的,“你信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黎鹤心里那扇叫“怀疑”的闸门。一下子,所有线索——花国突然的申遗、祖明信里矛盾的警告、边境诡异的货郎、还有眼前这脏污邪恶的粉末,像奔腾的洪水,吼叫着冲垮了他之前所有基于“常理”的猜测!
信了?
他怎么可能还不信!
那黑色晶粒散发出的阴冷污秽,和黑云村弥漫的邪气一模一样!和感染者身上蠕动的黑纹没区别!这是实实在在的、握在手里的邪恶证据!
“他们……他们怎么敢?!”黎鹤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撕裂了,带着不敢相信的颤抖,“就为了一个申遗?就为了抢走傩戏的名头?他们就用这种……这种恶毒的东西害人?!”
这远远超过了他对“文化争夺”的想象底线!这是谋杀!是散播瘟疫!
“申遗?”沈傩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讥诮,弧度压得极低,没牵动半分皮肉,像冰面裂了道缝,只有透过那道缝漏出的、对‘世俗虚名’的极致蔑视,“世俗虚名,哪值得这么费劲,用这种污秽之力?”
祂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洒落的灰色粉末上,好像能透过它们,看到背后更深的黑暗。
“这东西不是普通毒粉。”沈傩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看透本质的冰冷,“它的核心,是提炼浓缩的‘蚀’之邪气,来自游光。阴毒狡猾,专吃生灵精气,特别喜欢找有独特血脉之力的人。”
祂抬起眼,熔金的眸子像两盏穿透迷雾的寒灯,直视黎鹤:“花国的人,不过是被利用的蠢棋子,干散布污秽的活儿。他们真正的目的,绝不止一个名号。”
黎鹤的心脏狂跳,一个更恐怖的猜想冒出来:“那是……为了什么?”
“削弱。”沈傩吐出两个字,清楚冰冷,“蚕食子民精气,你看黑云村人僵死的样;那些皮下黑纹在啃血脉;制造恐慌让人心散,这就是砍树先断根。”
祂稍微停了下,眼中的寒光更亮:“而游光,就能借着散开的邪气,吸食养分,恢复力量,更能把侵蚀的地方变成它的地盘,方便它……找真正想要的东西。”
“真正想要的东西?”黎鹤下意识重复——猛地想起沈傩之前‘《傩骨秘录》记着克制游光之法’的旧话,急促追问:“是《傩骨秘录》?”
“《傩骨秘录》记着克制方法,当然是目标之一。”沈傩的目光好像穿过了祠堂的墙,望向了某种无形的、更恐怖的威胁,“但绝不是全部。游光真正眼红的,是更深层的、和我巫族血脉共生的……力量源头。”
祂的视线重新定在黎鹤脸上,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花国和游光,早就勾结上了。”
“一个想偷文化之名,干灭绝的事,断我们传承的根。”
“一个想吞血脉之力,破封出来,报千年封印的仇。”
“俩家伙一拍即合,各取所需。这弥漫的‘鬼疫’,不过是这场脏交易的开始,是它们伸出来的第一只爪子。”
冰冷的真相像无数细密的冰针,扎进四肢百骸,先是刺痛,跟着麻意漫上来,连攥着香包的手都松了半分,只剩一种发僵的麻木恐惧。
原来,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文化纠纷或商业间谍行为。
这是一场早就谋划好的、里应外合的灭绝战争!
敌人不止在外面,更连着千年前的恐怖邪祟!
他一直纠结的“传统”和“现代”、“信仰”和“质疑”,在这场真正意义上的、瞄准族群生存的阴谋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和可笑。
他看着沈傩冰冷肃杀的脸,看着祂周身那虽然黯淡却依旧凛然的神性光辉,再想到那些被邪气折磨的族人、那些动摇的年轻人、那些残破的傩谱……
一股从未有过的沉重压力,混着冰冷的愤怒和一丝绝望后的清醒,重重地压在他的肩上。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要把这充满了阴谋和血腥味的空气都吸进肺里,刻进骨头里。
然后,他抬起头,迎上沈傩的目光,声音还有点哑,却不再抖,而是带上了一种豁出去的坚定。
“我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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