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坳,地名不虚传,是段夹在两面陡峭山崖之间的窄道,一年到头风声凄厉,跟鬼哭似的。
这儿是出山的嗓子眼,也是打埋伏的绝佳地界。这会儿,夕阳正把最后一点余晖抹在嶙峋的石头上,拖出老长、歪扭的影子,更添了几分杀气和诡异。
黎鹤和沈傩一点动静没有地摸到了坳口一边的高地上,借着乱石和枯草的遮挡,往下瞅。
只见坳底那窄巴巴的路上,影影绰绰晃着几十号人影。可那不是寻常赶路的商贩或村民,个个都跟黑云村那些染了病的差不多,手脚僵硬,动作慢吞吞,没头苍蝇似的来回晃荡,把路堵得死死的。
但跟黑云村的病人又不一样,这些家伙个头更高大,破皮甲下的肌肉硬得像石头,皮肤底下的黑纹粗得能看清纹路,还在慢慢往脖子、脑袋上爬;
它们喘气时喷出来的不是白气,是带着腥臭味的黑雾,锈刀上还挂着没干的、发黑的碎肉,翻白的眼珠子里,好像还硬生生留着一丝属于战士的凶悍劲儿。他们手里,还攥着锈迹斑斑却依旧闪着寒光的刀枪!
这就是祖明信里说的“失魂者”精锐!游光用邪气侵染、操控的傀儡,原先怕是花国的兵或者佣兵!
更瘆人的是,在这些失魂者中间,还混着几团更浓、不停翻腾扭动的黑雾,没个固定形状,像活的影子,散发出比失魂者更阴冷污秽的气息,摆明了是游光直接派出来的邪祟爪牙!
“真有埋伏……”黎鹤压着嗓子,手心冒汗。底下的敌人比想的还多,而且明显更凶险。
沈傩熔金的眸子扫过坳底,声音冰渣子似的:“邪气已经连成了阵,把路封了。平常人靠近,准被污了心神,变成它们一样。”
必须清了它们!不然聚居地真就成死地了!
“咋办?”黎鹤看向沈傩,攥紧了手里的柴刀,这是他唯一能找着的家伙。
沈傩的目光钉死了底下邪气最重的核心,那几团翻滚的黑雾。“吾主攻,破它邪阵核心。你从旁策应,清理靠过来的失魂者,护住吾周身,别让杂鱼扰了吾舞仪。”
分工清楚。黎鹤重重点头,心脏因为紧张咚咚直跳。这是他头一回真正跟这么具体的邪玩意动手,还是跟神明一块。
没工夫犹豫。沈傩一步踏出高地,身形像鬼影似的飘了下去,直冲坳底邪气最浓的地方!
祂这一现身,像滚油泼进了雪堆,瞬间把坳底的死寂给炸了!
所有失魂者猛地抬起头,翻白的眼珠子齐刷刷“钉”住了沈傩,发出野兽一样的嗬嗬低吼。那几团黑雾更是剧烈翻腾,发出无声却尖利的嘶叫,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猛扑向沈傩!
“敕!”
沈傩一声冷喝,周身原本黯淡的金光骤然亮起,虽比不上全盛时候,可那股凛然的神威还在!祂双手结印,踏出古老晦涩的傩舞步法,每一步落下都好像引得大地微颤,玄奥的轨迹在空中划出淡金色的光弧,撞向那扑来的黑雾!
轰!
金光跟黑雾狠狠撞在一起,发出让人牙酸的嗤嗤声!黑雾像被烧着似的剧烈翻滚后退,而沈傩周身的金光也肉眼可见地暗了一分!
战斗瞬间打响!
同一时间,黎鹤也吼了一嗓子,从高地上一跃而下,挥舞柴刀,冲向那些想从两边和后面包抄沈傩的失魂者!
“滚开!”
他不懂啥高深刀法,全凭一股年轻人的血勇和这些日子练傩舞带来的、对身子更准的掌控,拼命格挡、劈砍!
柴刀砍在失魂者僵硬的身子上,发出闷响,有时候能剁下来点零件,有时候却硬生生被弹开!这些被邪气催过的身子,比想的还硬!
一个失魂者抡着锈刀劈过来,黎鹤狼狈地侧身躲过,反手一刀砍在它脖子上,却只砍进去一半,刀被卡住了!那失魂者不知疼,另一只手直接抓向黎鹤的脸!
要命关头,黎鹤脑子里猛地闪过“开山傩”里一个侧身闪避、顺势带动的动作!
他几乎是本能地踏出‘开山傩’里‘旋身避邪’的步子——左脚尖点地,右脚顺势后旋,不光险险躲开那抓子,还借着转劲儿把柴刀往上一撬,硬生生从对方脖子里拔出来,带出的黑浆溅了满脸;这步法比平时练时沉实,是生死间逼出来的‘扎根劲’。
有用!傩舞的步法真打起来有用!
黎鹤精神一振,开始有意识地把练的步法揉进厮杀里。虽然还是险象环生,经常被逼得手忙脚乱,身上很快挂了几道彩,但至少能在这些力大无穷、不知疼痛的怪物围攻下勉强顶住,死死护着沈傩的后背和两翼!
前头的厮杀更是吓人!
沈傩舞动在金黑交织的风暴中心。祂的舞姿不再是祠堂前教课的样子,变成了真真正正用来杀伐净化的战舞!
每一次旋转都带起道道凌厉的金色风刃,撕开黑雾;每一次踏步都震得地皮微颤,让靠近的失魂者脚下打晃;那苍凉的吟唱化成了带着神威的战吼,冲击着邪气的根子!
可游光派来的邪祟显然也不是善茬。那几团黑雾难缠得很,打散了又聚起来,不停喷出污秽的冰刺和扰乱心神的低语,还总想绕过沈傩,扑向后头苦苦支撑的黎鹤,逼得沈傩不得不分心回护。
黎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清楚地看见,沈傩周身的金光肉眼可见地暗了一分——金甲接缝处的微光像被掐了一下,瞬间灭了半圈。
祂结印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下,嘴角溢出一丝极淡的金色气痕,却没停半分动作!每一次出手,每一次防护,都在飞快消耗着祂本就不多的神力!
这么下去不行!
黎鹤一咬牙,格开一个失魂者的攻击后,猛地向后一跳,暂时脱出战团。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护身符还在发烫,攥刀的手擦了把脸上的黑浆,竟然就在刀光剑影里,摆开‘驱邪傩’的起手式——起手时特意按了下腰间短刀的‘守’字,像在跟阿爷、跟先祖说‘我撑住了’!
他也要跳!哪怕力气微薄,哪怕没啥大用,他也要试试给沈傩分担一点压力!哪怕只能扰一下那些黑雾也好!
笨拙却死犟的舞步又踏了起来,配合着粗重的喘息和全部意念的凝聚。没有金光万丈,只有一丝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温热气流随着他的舞动汇聚。
气流刚飘到沈傩身后,沈傩周身的金光竟轻轻晃了下,像在呼应;原本缠向沈傩后腰的一团黑雾,被这股气流烫得缩了下,给沈傩争取了半秒劈砍的机会……
他这一加入,或许立马改变不了啥。
但这无疑是在说,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完全护在身后的少年了。
他开始真正地,跟神明肩并肩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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