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直的通风井深不见底,像直通地心。冰冷的气流混着铁锈和尘埃味从底下往上灌,刮在脸上跟钝刀子割肉似的。
黎鹤第一个往下爬,金属梯锈得厉害,有的梯级边缘卷了刃,黎鹤掌心刚碰上就被划了道小口子,血珠粘在锈迹上,立马变黑;
他攥得更紧,卷刃的梯级硌得指腹发麻,连指甲缝里都嵌了铁锈渣,疼得他指节发白。
刚挪到第五级,梯级突然‘吱呀’拉长了响,他脚一滑,整个人往下坠了半寸,赶紧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上一级梯级,指腹的伤口被蹭得更破,血顺着梯级往下滴,怕滴到井底出声,他甚至用脚尖接住了滴下来的血珠,铁锈混着血粘在鞋底,又滑又涩。
他心尖一紧,立马停住,等了两秒确认没惊动东西,才接着往下挪。
胸口玉佩的温透过汗湿的衣裳传过来,他下意识用指尖蹭了蹭玉佩边缘,把’找到证据、平安回去’的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遍,才压下慌劲。底下是望不到头的黑,只有头顶入口那点幽绿的光,活像一颗遥不可及的星。
胸口那枚傩形玉佩紧贴着皮肤,持续散着微温,成了这片冰冷黑暗里唯一的念想和锚,提醒他为何而来,也仿佛连着远方那双沉静的眼。
终于,脚踩到了实地上。地下三层。核心档案库到了。
按阿雅破解的蓝图,他们得穿过这条堆满废弃档案架的回廊,才能到目标区域——编号b-7的“特殊项目归档室”。空气里一股陈年纸张霉变加上电子设备待机的味儿,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儿的安保级别明显高了几个档次。红外射线网纵横交错,织成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冰冷的摄像头像凝固的眼珠子,每隔十五秒就规律地扫过全场。
“干扰器开到顶了,只能撑一百二十秒。”石磊的声音因紧张发干,手里设备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高频嗡鸣,“时间一到,系统全恢复,咱们立马暴露。”
“够了。”黎鹤死盯着那扇需要双重认证的厚重合金门,“阿雅?”
“破译第一道门禁……用的是七年前的老算法,花国人也太托大了。”阿雅蹲在门边,平板的光照着她专注的脸,手指飞快滑动,“开了!”
“滴”一声,第一道绿灯亮了。
“第二道,物理密钥复制……得等会儿。”石磊手里的密钥探头是族里小年轻焊的,线接得有点松,他手一抖,探头‘啪’地撞在密钥孔上,差点弹掉——赶紧用手心按住,汗湿的手滑得抓不住,只能用指节死死抠着探头边缘。
设备屏幕上数字跳得飞快,却突然卡了一下,显示内存不够,之前试的时候也卡过,他额角的汗滴在屏幕上,顺着裂缝往下流,差点短路!
“还有四十秒!干扰器灯闪红了!”他腿绷得发僵,脚尖点地打颤,连呼吸都忘了——刚才探头滑的时候,他清楚听见通道里传来保安换岗的脚步声,就怕这会儿有人过来。
每一秒都拉得像一年那么长。黎鹤紧盯着摄像头转动的节奏,心里默数。红外线网在身旁无声明灭,死亡的气息擦着鼻尖。
“成了!”石磊低呼。
第二道绿灯应声而亮!厚重的合金门悄无声息滑向一侧,后面是更浓的黑暗。
“进!”
三人闪身进去,门在身后迅速合拢,把要命的红外线全挡在外面。
“别开大灯,用手电,光调暗。”黎鹤下令。
三束微弱的光柱划破黑暗,照亮了这间不算大的档案室。跟外面成排的现代化档案架不同,这儿摆的是老式实木柜子,每个抽屉都贴着泛黄的标签,上面用花国文字写着项目编号和名称。
灰尘积得老厚,空气像是凝固了。这儿像被时间忘了的角落,埋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分头找!‘花神祭’,‘起源计划’,或者任何像草稿、会议记录的东西!”黎鹤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实木柜的抽屉卡得紧,黎鹤拉开时得用指甲抠着缝,指甲缝里还嵌着通风梯的铁锈,抠得生疼,翻纸时指尖蹭到陈年霉斑,黏糊糊的沾在手上;阿雅的手电光扫过标签,‘特殊项目’几个字的墨晕开了,可抽屉里全是无关的财务报表。
三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黎鹤翻纸的手慢了点,他想起祖明密信里‘b-7柜最底层’的话,又怕祖明暴露了、证据被游光拿走;
石磊甚至蹲下来摸柜子底,手摸到个松动的木楔,心刚跳起来,抽出来却只有积灰,焦虑像霉味似的钻进鼻子,连胸口的玉佩都好像没之前暖了。
就在这时,阿雅突然‘嘶’地抽气,手撑着柜子才没晃倒——那矮柜比别的柜矮半截,柜脚还垫着块砖,柜门没关严,露着道缝,她伸手一拉,柜里飘出股不一样的味,不是霉味,是淡淡的油墨香。
手电光打在文件夹上,封皮是厚牛皮的,边角有压痕,像是最近被人翻看过,红色字迹是油性笔写的,‘绝密’两个字还画了圈,圈里打了个叉。
她刚碰文件夹,就摸到封皮内侧有个小凸起,是张夹在里面的便签,写着‘幽先生阅后归档’,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故意掩饰笔迹。”
还附着一份:巫族傩戏文化要素借鉴与再创作研讨会记录
黎鹤的心猛地一撞,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他伸出手,指尖因为激动微微发颤,轻轻掀开了文件夹。
第一页就是扎眼的对比图。左边是巫族古籍《傩骨秘录》残卷上拓的“战兽傩”舞步图谱,线条古拙,带着独特的韵律;右边是花国“学者”拙劣模仿的所谓“花神巡游”舞步,形似神散,旁边还批注:“此处修改,需与巫族源头做‘差异化处理’,避免直接关联。”
再往下翻,是会议记录。
【月日,与会人员:文化部官员A、首席‘顾问’b(记录显示此人名为‘幽先生’,极可能是游光的化名)、历史学家c(持反对意见,后被排除出项目)……】
【官员A:‘……必须确保花国在申遗材料中占据唯一性和原创性,巫族的痕迹必须彻底抹去,或定义为‘分支’与‘劣化变体’。’】
【幽先生(声音经过处理?):‘……放心,巫族……很快将无法自证。他们的历史,会成为我们的养料。’】
【历史学家c:‘这是学术欺诈!是对历史的亵渎!’】
一页页,一行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不光是学术不端,这是一场处心积虑、从上到下,要掠夺和篡改一个文明根子的阴谋!甚至直接连着了游光!
石磊已经利索地架好微型摄像机,开始一页页拍下这些铁证。快门声轻微地响着,每一下,都像一颗射向谎言的子弹。
“全录下来……太好了……拿到了!族长!我们拿到了!”阿雅声音抖得厉害,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黎鹤死死攥着其中一页记录,指尖蹭到纸上“幽先生”的红笔批注,那红色刺眼,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纸张冰凉的触感压不住心里的火,却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玉佩。
旁边阿雅激动得手电掉在地上,光束晃到天花板又弹回来,她赶紧捂住手电口,眼泪却掉在文件夹上,砸湿了“差异化处理”那几个字;
石磊拍了拍黎鹤的肩膀,没说话,可攥摄像机的手也在抖——既激动,又恨这纸上写的龌龊事。沈傩的愤怒、老艺人的坚守、祖明的隐忍、族人的盼望……所有的分量,这一刻好像终于有了着落。
他们成了。真的在这龙潭虎穴里,揪住了敌人最要命的尾巴。
冰冷的纸张默不作声,却比任何呐喊都更有劲。它们静静躺在光晕里,像一把已经出鞘、直指虚伪神坛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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