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裂天际。
叶尘的身影自光门中踉跄踏出,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之上。他浑身染血,七窍渗出的血丝早已凝成冰晶,贴在脸颊与唇角,宛如戴了一副猩红面具。苏瑶第一个冲上前,双臂死死扶住他摇晃的身躯,指尖触到他肌肤时猛地一颤——冷得如同玄冰,几乎感受不到活人的温度。
“叶尘!你……你怎么变成这样?”她声音发抖,眼中水光翻涌。
叶尘勉强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动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没事……只是……借了点力气。”他低声道,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秦烈神色凝重,柳无尘眉头紧锁,守棺人女子静静立于他身侧,衣袂翻飞如雪中寒梅,周身流转着古老而冰冷的气息。
“她……真的是你娘?”秦烈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叶尘点头,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轻声道:“她是叶家最后的守棺人,也是我……真正的引路人。”
众人沉默。他们虽不知守棺人究竟背负何等宿命,但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便足以让任何武者心生敬畏。那不是修为的高低,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古老与沉重,仿佛她本身就是一段被封印的历史。
“我们得离开这里。”柳无尘忽然低喝,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归墟谷的气息正在异变,裂隙虽闭,但怨念未散,恐怕会有残党蛰伏。”
话音未落,守棺人猛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极北天际。她眉心微蹙,唇角轻颤,仿佛感知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恐怖。
“极北……有东西醒了。”她低语,声音如风中残烛,“千年黑城……归墟旧都……它……动了。”
“黑城?”苏瑶一怔,随即脸色微变,“你说的是……传说中沉没于风雪之下的‘幽冥归墟城’?据说那城千年未现,一旦现世,必有大劫降临。”
守棺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上双眼,魂力如丝线般延伸向北方。片刻后,她猛然睁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有人在窥视我们。”她声音冰冷,“一双幽绿的眼眸……正透过命运之线,锁定我们的位置。”
众人心头一凛。
叶尘强撑着站直身体,抹去嘴角血迹,冷笑道:“看来,归墟之主虽被击退,但他留下的爪牙,已经开始行动了。”
“不只是爪牙。”守棺人摇头,“那是归墟残党的‘影祭司’,专司诅咒与窥命之术。他们能通过死者的执念,追踪活人的气运轨迹。我们刚从溯魂之渊归来,身上沾染了太多亡魂气息,极易被锁定。”
“那就别让他们得逞!”秦烈猛然踏前一步,体内玄火翻涌,双拳燃起赤焰,“来一个,杀一个!”
“不可冲动。”柳无尘伸手拦住他,目光锐利,“归墟残党最擅长设伏与诅咒,正面交战或许不强,但若中了他们的‘命蚀咒’,轻则修为倒退,重则魂魄腐朽,永世不得超生。”
正说话间,远处风雪骤然加剧,天地间仿佛被一层灰雾笼罩。紧接着,三道黑影自雪幕中浮现,无声无息,宛如幽灵。他们身披残破黑袍,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唯有眼中跳动着幽绿色的火焰,与守棺人所言的“幽绿眼眸”一模一样。
“逆命之子……”为首者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你触碰了不该触碰的禁忌,唤醒了沉睡的守棺人……归墟之主命我等……取你性命,夺回神戒。”
叶尘冷笑:“你们也配称‘归墟之主’的使者?不过是一群躲在阴沟里的残党罢了。”
“狂妄!”那黑袍人怒吼,双手猛然结印,一道漆黑符文自掌心飞出,化作锁链直扑叶尘咽喉!
“小心!”苏瑶惊呼,身形一闪,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叶尘面前。她双手结印,一道淡金色光幕浮现,硬生生将黑链震碎。可就在光幕碎裂的瞬间,一丝黑气悄然钻入她指尖,迅速蔓延至手臂。
“啊!”苏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
“苏瑶!”叶尘瞳孔骤缩,一把将她拉回。
“我……没事……”苏瑶咬牙,可手臂上的黑气却如活物般蠕动,隐隐有向心脉侵蚀之势。
“命蚀咒!”守棺人冷声喝道,“她中了归墟诅咒,若不及时驱除,半个时辰内便会魂魄枯竭!”
“那就别让他们活着离开!”叶尘怒吼,强压体内翻腾的伤势,一步踏出。神戒嗡鸣震颤,逆字符文在戒面流转,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杀意,竟自行浮现出一道微弱的黑光,缠绕上他的右臂。
“你已油尽灯枯,还敢逞强?”另一名黑袍人冷笑,手中凝聚出一柄由怨魂凝成的匕首,直刺叶尘心口。
叶尘不闪不避,竟以伤换伤,左手硬生生抓住那匕首,任由怨魂啃噬血肉,右手一拳轰出!
“轰——!”
拳风裹挟着逆命之血的暴烈气息,竟将那黑袍人当场轰退十余丈,胸口凹陷,黑袍炸裂,露出其下腐烂的躯体。
“什么?!”剩余两人震惊,“你明明重伤垂死,怎会有如此力量?!”
“因为我……从不怕死。”叶尘冷冷望着他们,嘴角溢血,眼神却如寒刃,“你们杀我母亲,毁我家族,今日,我便以血还血!”
神戒再度共鸣,逆字符文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古老符印,竟隐隐与叶尘心口的焚血引产生呼应。刹那间,他体内残存的逆命之血再次被激发,虽不如先前那般狂暴,却依旧让他的气息暴涨数倍!
“不好!他要拼命!”黑袍人惊骇欲退。
可已迟了。
叶尘猛然抬手,神戒光芒大作,一道逆命之光如利剑般贯穿雪幕,直击其中一人。那人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在光芒中化作飞灰。
另一人见状,怒吼一声,竟自爆魂核,化作一团黑雾扑向苏瑶,企图同归于尽!
“找死!”守棺人终于出手。
她指尖轻点,一道冰蓝魂力如龙卷般席卷而出,将黑雾冻结,随即一掌拍下,冰晶炸裂,黑雾连同那残魂一同湮灭。
风雪渐歇。
战斗结束,三名归墟残党尽数伏诛。
可众人却没有丝毫轻松。
苏瑶靠在秦烈肩上,脸色苍白如纸,手臂上的黑气虽被守棺人以魂力暂时封印,但毒素仍在侵蚀她的经脉。叶尘跪倒在地,剧烈喘息,嘴角不断溢血,显然强行催动神戒与逆命之血,已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
“你……太莽了。”守棺人走到他面前,语气责备,眼中却满是心疼。
叶尘抬头,勉强一笑:“总不能……看着他们伤害同伴。”
守棺人沉默片刻,终是叹息一声,伸手按在他心口,一道冰蓝魂力缓缓注入,为他稳住心脉。
“归墟残党不会善罢甘休。”柳无尘沉声道,“他们能追踪我们,说明极北黑城已彻底苏醒。那座城,曾是归墟之主的王都,若让他重新掌控,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断命碑。”守棺人缓缓道,“唯有那件上古圣物,才能彻底封印归墟之主的灵魂本源。”
“可断命碑在哪?”苏瑶虚弱问道。
守棺人望向北方,目光深邃:“传说,它被封印在‘天渊尽头’,一处连神魂都无法抵达的绝地。唯有逆命之子,手持神戒,方能开启通路。”
叶尘缓缓站起,抹去嘴角血迹,望向那片被风雪遮蔽的极北天际,低声道:“那就去极北。”
“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撑不到那里。”秦烈皱眉。
“我不去,谁去?”叶尘冷笑,“我是逆命之子,神戒在我手上,断命碑只认我一人。若我不去,等归墟之主彻底复苏,你们谁都逃不掉。”
众人沉默。
风雪中,叶尘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可那背影,却如利剑般刺破苍穹。
就在此时,远在极北之地,千年黑城深处。
一座由黑曜石堆砌的古老祭坛上,一具盘坐的残魂缓缓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幽绿的眼眸,深邃如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逆命之子……你终于踏上了归途。”残魂低语,声音如风中残烛,却带着无尽的贪婪与执念,“你以为你赢了?不……你只是……踏入了我为你准备的命局。”
他抬起枯骨般的手指,指向南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归墟将启,命轮将转……你终将,成为我的祭品。”
“而那座城……也将……为你而开。”
话音落下,整座黑城缓缓升起,自风雪中显现轮廓。高耸的城墙如巨兽脊背,城门之上,刻着两个古老血字——**归墟**。
风雪呼啸,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浩劫奏响序曲。
而在千里之外,叶尘似有所感,猛然回头,望向北方。
风雪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黑暗深处,静静凝视着他。
他握紧神戒,低声道:“来吧……我等着你。”
下一刻,他转身,踏雪而行。
身后,众人紧随其后。
极北之路,已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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