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邪巢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长安城另一场更为隐蔽、却关乎国本的风暴,已到了收网的时刻。郑远主导的漕运清算计划,在经历了明面申饬、暗中调查与兵力部署后,终于亮出了锋利的獠牙。
这是一个看似平常的清晨。运河码头,漕船如织,力夫号子声此起彼伏。都水监衙署内,几位核心官员正聚在一起饮茶,商讨着如何应对风阁那纸“限期整改”的申饬文书,脸上并无多少真正的惶恐,反而带着几分“惯例操作”的从容。
“无非是走个过场,应付过去便是。历年如此,何须忧心?”都水监副使抿了口茶,不以为意道。
“正是,风阁新立,郑相总要摆出些姿态。待风头过去,一切照旧。”另一名掌管漕粮核验的主事附和道。
然而,他们的话音未落,衙署大门被猛地撞开!一队队身披玄甲、手持强弩的禁军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入,瞬间控制了所有出入口。紧接着,身穿御史台绯色官袍、刑部黑色官服的官员,在一名面容冷峻的将军陪同下,大步走入正堂。
“奉旨!都水监上下涉嫌贪墨国帑、亏空漕粮,所有官员、吏员,即刻停职,接受审查!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为首的御史高举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声音冰冷,回荡在鸦雀无声的衙署内。
都水监使者手中的茶盏“啪”地摔落在地,面色瞬间惨白如纸。他试图争辩,但看到那森然的弩箭和刑部官员手中已经展开的、记录着太仓核验差额以及部分秘密口供的卷宗,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兵部调派的忠诚水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管了运河沿线几处关键闸口和重要的漕船编队,所有船只、人员暂时冻结,接受盘查。数名与漕运利益链勾结密切的沿河镇将、折冲都尉,也在其军府或被诱出后,被兵部职方司的密探与当地忠诚将领联手控制、缉拿。
这场由风阁策划、多部门协同的雷霆行动,精准、迅速,几乎未遇到像样的抵抗。庞大的漕运利益集团,在朝廷积蓄已久的力量面前,显得外强中干,核心人物纷纷落网。大量未来得及销毁的账册、往来书信被查抄,一条由都水监、部分地方州府、军方败类以及地方豪强构成的黑色链条,被彻底斩断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消息传回风阁,郑远长长舒了一口气。秦啸岳抚掌大笑:“痛快!此等蠹虫,早该如此!” 陆昭亦微微颔首,此役不仅清除了国库的一大毒瘤,更极大地震慑了朝中其他潜在的腐败势力,巩固了新朝的权威。
天策府内,沈青桐利用从西市邪巢缴获的“圣水”原液,日夜不停地进行分析和试验。她发现,这邪异的液体核心,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具有强烈活性的阴煞之毒,混合了多种致幻、成瘾的草药,更蕴含着一丝微弱却极其顽固的、类似精神烙印的邪力。
“寻常药物,只能缓解其引发的生理症状,难以根除那丝邪力烙印,故而易复发。”沈青桐对陆昭解释道,“需以祝由术中的‘净灵符’为核心,辅以雄黄、朱砂等辟邪药材,再佐以安神定魄的灵芝、茯苓,熬制成‘净邪安神汤’。饮用时,需配合特定的宁心咒法,引导药力与符力,内外交攻,方能彻底涤荡邪秽,修复受损神魂。”
她迅速拟定了药方和施治流程,交由太医院和玄枢阁懂医理的修士,大规模配制,并在疫区推广。效果显着,那些饮用了新药方的患者,不仅身体症状快速消退,精神也日渐清明,对那“圣水”不再有渴求之感。城南的恐慌,终于真正开始平息。
漕运大案震惊朝野,郑远、秦啸岳的声望如日中天。这一幕,深深刺激了宫内的某些人。
司宫台首领王公公,在慈宁宫侍奉时,愈发感受到太后对风阁和天策府那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既倚重其能力,又忌惮其权柄日重。他深知,单凭自己,难以撼动秦、陆、郑这铁三角般的联盟。
这一夜,他通过一条绝密渠道,邀请了一位贵客——那位在朝堂上曾为攻击北庭出力的宗室郡王,论辈分是当今幼帝的叔祖,封号“安平郡王”。
密室内,烛光摇曳。
“王爷,如今郑相借漕运案立威,秦太尉手握重兵,陆国师夫妇更是屡立奇功,深得太后……信赖啊。”王公公为安平郡王斟上茶,语气幽幽。
安平郡王冷哼一声,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动:“信赖?怕是倚重之余,更多是睡不着觉吧!太后毕竟是妇人,眼见外臣权柄如此之重,心中岂能毫无芥蒂?只是如今朝局离不开他们罢了。”
王公公压低声音:“王爷所言极是。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今他们势大,我们需隐忍,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如何积蓄?朝中能与之抗衡者寥寥。”
“非也。”王公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秦、陆、郑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未必。郑相乃文官之首,或更重朝局平衡与法统;秦太尉军人秉性,难免刚愎;陆国师方外之人,行事莫测……其间未必没有可供利用之处。再者,朝廷并非只有风阁与天策府。六部之中,工部、礼部乃至部分户部官员,对郑相新政未必全然心服。地方上,那些因漕运案利益受损的势力,亦是可引为奥援的对象……”
安平郡王眯起眼睛,打量着王公公:“王首领的意思是……”
“奴婢人微言轻,只能在宫内为王爷,以及诸位心存社稷的老宗亲,留意风向,传递消息。”王公公躬身道,“宫外之事,还需王爷您这般德高望重之辈,联络同志,徐图良策。譬如,下次若再有边事,或可建言由宗室子弟出任监军,以示朝廷恩威并重?或是在考核官员、议论礼法时,稍作引导……”
一番密谈,一个由宫内宦官首领与守旧宗室核心人物结成的隐秘同盟,悄然诞生。他们的目标并非立刻扳倒谁,而是利用太后心中的那根刺,利用朝中潜藏的不满,慢慢地、耐心地削弱秦、陆、郑的影响力,为将来可能的权力格局变化,埋下伏笔。
漕运案主要人犯被押入刑部大牢,等待三司会审。此案牵连甚广,后续的审讯、定罪、追赃,将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足以让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忙碌许久。
邪疫虽得控制,但其背后圣教“圣主”的阴影,以及那诡异符号代表的含义,依旧如同乌云笼罩在陆昭心头。他下令玄枢阁,一方面继续深挖与阿史那勒宅院有过来往的所有人员,另一方面,开始秘密调查朝中官员,是否有与那符号或圣教可能存在关联的蛛丝马迹。
而北庭方面,明心在接到朝廷嘉奖旨意的同时,也得知了朝中曾有的风波。少年将军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升起一股郁气与警惕。他更加严格地操练军队,巡视边境,同时加派斥候,深入草原,探查黑狼部乃至突厥王庭的动向。他知道,只有更强的实力和更多的功绩,才能堵住那些悠悠之口,才能真正守护好这片疆土,不负父母与秦伯伯的期望。
…
长安城在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动荡后,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水面之下,因漕运案利益重新分配而引发的暗流,因宫内新联盟形成而潜伏的危机,以及那远未消失的圣教威胁,都在预示着,这平静,或许只是下一次更大风暴来临前的短暂间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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