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很快就回到东宫,招呼着厨房弄菜,一个菜都还没上,两杯酒就已经喝了下去。
没办法,高兴嘛!
就在二人喝到李元吉非要拉着李建成拜把子的时候,裴寂却闯进了东宫。
看着面色酡红的太子,东倒西歪的齐王,裴寂不由的深深叹了口气。
这位太子啊……秦王建功不赶紧想办法补救,这就借酒消愁上了?
“殿下!”他的语气当中微微带着一丝责怪:“如今可不是借酒消愁的时候啊!”
“消愁?消什么愁?孤这是高兴!”
裴寂看着眼前这“兄友弟恭”、醉意酣然的场面,尤其是李建成那声称“高兴”的醉话,只觉得一股恨铁不成钢的郁气直冲脑门。
这都什么时候了?秦王在边关立下如此显赫战功,声望必然更上一层楼,你身为太子,不想着如何稳固自身,压制对方气焰,居然还在这里与齐王饮酒作乐,说什么“高兴”?
这分明是自暴自弃,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裴寂心中那“帝师”的责任感(或者说,对自己未来权势的担忧)瞬间爆棚。
他强压下劝谏的冲动,知道此刻跟一个醉鬼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和一种“重任在肩”的沉重。
“看来殿下真是醉了……罢了,” 裴寂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太子不成器,只能老夫多操劳”的疲惫与决绝,“那臣先去想办法筹谋,待殿下酒醒,臣再来与殿下细说!”
他最后深深看了李建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殿下,您可长点心吧!”
然后转身,带着一腔“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壮,快步离开了东宫,准备去联络他的党羽,商讨如何应对秦王此番大胜带来的政治冲击。
等到裴寂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原本趴在桌上、嚷嚷着要拜把子的李元吉,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含糊不清地问:“大哥……那……那老家伙……嗝……说什么呢?什么筹谋?”
李建成摩挲着酒杯,脸上哪里还有醉意,眼神也恢复了清明,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嗤笑道:
“他啊……忙着去给咱们的胜仗‘添堵’去了。”
他放下酒杯,看着满桌刚刚开始上的菜肴,重新拿起筷子,语气轻松地对李元吉说:
“别管他,来来来,三胡,咱们继续!这好菜刚上,好酒刚温,可不能辜负了!”
“为了二郎的大胜!”
“为了……咱们的‘高兴’!”
李元吉虽然脑子被酒精糊住了一半,但“吃”和“喝”的本能还在,立刻把裴寂抛到了脑后,兴高采烈地重新投入了与美食和美酒的“战斗”中。
东宫内,兄弟二人的宴饮继续,气氛热烈(虽然其中一个脑子不太清醒)。
而东宫外,一场由裴寂主导的、针对秦王军功的政治风波,正在悄然酝酿。
李建成嚼着美味的菜肴,心里跟明镜似的。
裴寂啊裴寂,你尽管去‘筹谋’,去‘添堵’。
你越是上蹿下跳,反对二郎的功劳,等二郎凯旋,清算你这‘不明大势、阻碍军功’的老糊涂时,理由就越是充分。
我这杯庆祝酒,可是为你将来的‘体面’,提前喝下的饯行酒啊!
想到这里,李建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又给李元吉满上了一杯。
“来,三胡,再走一个!”
就在李建成与李元吉在东宫偏殿醉意沉酣、鼾声此起彼伏之际,裴寂的府邸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凝重、或焦虑、或阴沉的面孔。
以裴寂为首的这些自诩为“太子党”核心的官员们,正聚集在密室内,紧急商讨如何应对秦王李世民此番大胜带来的巨大冲击。
然而,讨论了半天,尽是些不痛不痒的“加强言官弹劾”、“在粮草后勤上稍作掣肘”、“联络山东士族共同施压”等老生常谈。
这些手段,对付寻常功臣或许有效,但面对携大胜之威、在军中威望如日中天的秦王,以及他那群如狼似虎的天策府班底,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却毫无建树的议论,裴寂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手中的茶杯被捏得指节发白,心中的烦躁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如同毒草般疯狂滋长。
秦王越是成功,他裴寂之前力主“据守”的言论就越是显得愚蠢和误国!
太子的地位就越是岌岌可危!
而他这“帝师”的美梦,以及裴家未来的荣华,都可能随之化为泡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下猛药!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就在一个官员再次提出要“在陛下面前痛陈秦王违令之过”时,裴寂猛地将手中的茶杯顿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了所有人的话语。
密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主位的裴寂。
只见裴寂缓缓抬起头,平日里那副老成持重、甚至带着几分圆滑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阴鸷。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使得他那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闪烁着冰冷而决绝的光。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声音不高,却如同数九寒天的冰凌,带着刺骨的森寒,一字一顿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既然常规手段已然无效,朝堂争论难以动摇其根本……”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句石破天惊、足以诛灭九族的话:
“那就让秦王殿下……永远的留在草原上吧!”
话音落下,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官员都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魂魄,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寂。
他们听到了什么?裴相……裴相他竟然……竟然想要谋害秦王?!这可是弑杀皇子、谋害大将的滔天大罪啊!
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们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裴寂看着众人惊骇欲绝的表情,脸上却露出一丝扭曲的、近乎疯狂的冷笑。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只有秦王彻底消失,太子才能安稳,他裴寂和他们的利益集团,才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此事,需绝对机密。”
裴寂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更加令人恐惧的疯狂:“我们无需自己动手,只要想办法传信给高昌,室韦诸部,大唐最能打的秦王此刻就在突厥草原,那剩下的,也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大家皆是太子一脉的肱骨之臣,该怎么做,想必无需老夫多言了吧?”
他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和捆绑。
密室内,空气凝固,阴谋与杀机,如同浓稠的墨汁,在这午后的裴府中,悄然弥漫开来。一场针对大唐战神的致命阴谋,就在这看似平静的午后,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而此刻,东宫内的李建成,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对此一无所知。
风暴,已然降临。
裴寂府邸中那场密谋的余温尚未散尽,行动便已展开。
室韦和高昌的信自然会有人送,他们要做的,则是为这个计划添砖加瓦。
十几匹矫健的快马,趁着夜色或黎明前的薄雾,如同鬼魅般从长安城的各个方向悄然驰出,马蹄包裹,骑士精悍,分明是执行极端机密任务的——死士。
他们携带着裴寂集团最阴险毒辣的计划,朝着北方草原,朝着那位战功赫赫的秦王,分头扑去。目的只有一个——让李世民“永远留在草原上”。
如此大规模、且明显训练有素的异常动向,自然不可能完全瞒过李渊布下的天罗地网。
几乎就在这些快马出城后不久,相关的密报便如同雪片般,通过各种隐秘渠道,飞速传向了皇宫大内,摆在了皇帝李渊的案头。
起初,李渊只是皱眉,以为是正常的军情传递或者某些官员的私事。
但随着更多细节汇总上来——马匹的优良、骑士的精锐、出城时机的巧妙、以及路线的分散与隐蔽——一股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心中蔓延。
他立刻下令,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务必查清这些人的身份、目的以及最终去向!
然而,更让他心惊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派出去查探的精英耳目,在追踪了一段时间后,竟然……接二连三地失去了联系!就如同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长安城外悄然张开,不仅完美地送出了那十几批人,还将后续的追踪者一一吞噬、抹除。
能做到这一点,需要何等庞大的势力?何等严密的组织?何等的……胆大包天?!
“砰!”
两仪殿内,李渊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笔砚跳动,奏疏散落。他额角青筋暴起,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查!给朕彻查!!”
他咆哮着,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是谁?!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此鬼蜮伎俩?!朕要诛他九族!!”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殿内侍奉的宫人内侍吓得魂飞魄散,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然而,在这滔天的暴怒之下,李渊的心底深处,却不受控制地滋生出一丝……慌乱。
这种手段,太老辣,太决绝,也太有效了。这绝非常规的政敌倾轧,更像是一种你死我活的终极清算。
目标是谁?是正在草原上高奏凯歌的二郎世民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渊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窜上来。
如果真是针对世民的刺杀……那幕后黑手,必然是在朝中拥有极大能量、并且与世民有着不可调和矛盾的人。会是谁?太子?齐王?还是……某个隐藏在更深处的势力?
太子建成近日的表现虽然有些“不同”,甚至与裴寂过从甚密,但他会狠辣到对自己的亲弟弟下如此毒手吗?
李渊不愿相信,但帝王的多疑让他无法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这种“未知”和“失控”的感觉,比明确的敌人更让他感到不安。
他仿佛看到一张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网,正在他的帝国阴影处编织,而他,这位掌控天下的帝王,却一时看不清执网之人是谁。
怒火与慌乱交织,让李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力不从心。
他缓缓坐回龙椅,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冰冷的扶手,目光幽深地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大唐的天下,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它太平了。
一场远比边境战争更加凶险、更加残酷的风暴,正在帝国的权力中心,悄然酝酿。而李渊此刻的震怒与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正是这场风暴来临前,最准确的征兆。
李建成还在宿醉的酣梦中,正梦见自己把太子冠冕顺利交到李世民手上,然后骑着一匹……呃,大洋马,快乐地奔向自由天地。突然——
“砰!!”
一声巨响,寝殿那厚重的殿门竟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木屑飞溅间,刺眼的火把光芒和金属摩擦的铿锵声瞬间驱散了他所有的睡意。
他还没来得及从床榻上坐起,甚至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几只孔武有力、覆盖着冰冷铁甲的手臂粗暴地拽了起来,不由分说地给他套上外袍(甚至没穿整齐),然后像押解囚犯一般,推搡着就往外走。
“放肆!你们……”
李建成的怒斥还没说完,就被军士们冰冷而强硬的态度堵了回去。他的心猛地一沉,知道出大事了!而且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路被半押半推地带到两仪殿,他惊愕地发现,同样衣衫不整、睡眼惺忪、一脸懵逼的李元吉也被以同样的方式“请”了过来。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与惊骇。
而当他们看到端坐于御座之上,面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李渊时,那股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点。
“逆子!逆子啊!!”
李渊的咆哮声震得殿瓦似乎都在颤抖,他手指颤抖地指着李建成,“亏你还口口声声对朕说相信二郎,兄弟和睦!你就是这般相信的?!你就是这般和睦的?!”
李建成被骂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滔天怒火从何而来。他昨天不就是和老四喝了点酒吗?
至于让老头子气成这样?难道老四酒后把他“学外语”的宏伟志向给抖搂出来了?不能啊……
“父皇,儿臣……儿臣不知……”
他试图辩解,但声音在李渊那杀人般的目光下显得微弱。
“不知?!好一个不知!”
李渊怒极反笑,猛地抓起御案上一叠密报,狠狠摔向李建成脸上!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
“给朕看!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李建成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脸颊生疼,但也顾不上了,他急忙弯腰捡起散落的纸张,李元吉也凑了过来。
随着目光快速扫过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李建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巳时三刻,太子与齐王于东宫饮酒。】
【午时初,裴寂入东宫,与太子密谈约一刻钟。】
【申时二刻至子时,裴寂府邸,太子党核心成员十余人秘密聚集。】
【丑时前后,十余批身份不明之精骑自长安各处潜出,踪迹诡秘,意图不明。后续追踪之人……尽数失联。】
一条条信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李建成的心脏。
下朝后饮酒、裴寂来访、太子党密会、神秘精骑出城、追踪者失踪……这一切被巧妙地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太子李建成,与裴寂合谋,在秦王李世民于边境大胜之际,派出了杀手,意图弑弟!
李建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吓的,而是气的!
纸张飘落在地。他抬起头,看向李渊那双充满了失望、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二郎有危险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那个他寄予厚望,等着回来接手太子之位,带他脱离苦海的二弟,此刻正可能面临着来自背后的致命一刀!
不!不是这样的!
他在内心疯狂呐喊。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他甚至比任何人都希望李世民平安归来!
可是……这证据链……太完美了!
完美得让他自己都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和自我怀疑:
难道……难道我之前在东宫和裴寂那老狐狸交谈时,有什么地方说错了?或者暗示了什么?让他会错了意,以为我真的容不下二郎,从而自作主张,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这种荒诞而可怕的可能性,让李建成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父……父皇……”
李建成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儿臣……儿臣对此事,一无所知!儿臣绝无谋害二郎之心!请父皇明察!!”
他的辩解,在此刻这“铁证如山”的局面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李渊看着他,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一无所知?”
李渊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你的好臣子裴寂,在你东宫与你密谈之后,便召集党羽,紧接着便有死士出城,目标直指草原!你告诉朕,你一无所知?!”
“朕,该如何信你?!”
最后一句,李渊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个父亲被儿子背叛的痛心,和一个帝王被臣子蒙蔽的狂怒。
两仪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李建成和李元吉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个百口莫辩,心惊胆战;一个依旧半醉半醒,茫然无措。
而一场针对秦王的致命阴谋,已然如同离弦之箭,射向了遥远的北方草原。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穿越大唐,我是李建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