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惊喜(或者说惊吓)来得也太突然了吧!简直毫无征兆!
李世民捏着密报,一会儿站起来走几步,一会儿又坐在那里半晌没动弹,一会儿还嘿嘿直乐,但一会儿又忽的哭出了声。
篝火映照着他那张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的俊脸。
他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乱,需要好好捋一捋。
裴寂倒台他并不意外,那老家伙迟早的事。
但倒得这么迅速、这么戏剧化,而且偏偏是在他取得大胜、捷报传回长安的这个节点上……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大哥“称病”……是真的病了?还是……被父皇软禁了?或者,他又是整了什么大活?
还有那“易储”的传闻……是空穴来风,还是父皇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这位在战场上指挥若定、杀伐决断的秦王,此刻也感到了一丝茫然和……荒诞。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那半块冷硬的胡饼,又抬头望了望南方长安的方向,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大哥……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太子……当得也太他娘莫名其妙了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长安如何风云变幻,眼前的仗,必须打赢!
只有带着赫赫军功回去,才能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那扑朔迷离的朝局!
他将密报小心翼翼地收好,重新掏出那半块胡饼,狠狠地咬了一口。
嗯,还是这么硬。
但这太子之位……说不定,还真就得靠这硬饼子垫垫底,才能坐得稳呢!
李世民嚼着干粮,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投向了北方突厥王帐的方向。
颉利,你这老家伙,就是朕……呸……就是本王回长安最好的“见礼”!
就在太子殿下于草原大快朵颐、秦王殿下在山坳里憧憬着“天上掉太子”之时,长安皇宫的两仪殿内,皇帝陛下正咬着牙拎着玉带,一个劲的抽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在嗷嗷挨抽……
事件的导火索,并非齐王李元吉主动惹事,纯粹是这浑人一头撞在了陛下正熊熊燃烧的枪口上。
近日以来,长安城内不知从何处刮起一股妖风,各种关于皇帝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传播速度之快、范围之广,令人咋舌。
核心内容无非是【天子失徳,残害忠良,偏听偏信,意欲废储】。
这些言论如同毒刺,一根根扎在李渊的心头。
他刚刚经历了裴寂的背叛,又窥见了长子深不可测的隐藏力量,心中正是烦躁、憋闷、猜疑交织的时候,这些流言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更是对他帝王权威的公然挑衅!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禁足在齐王府、伤势好不容易养好了大半的李元吉,也不知从哪个渠道听到了这些风声。
这他娘还了得?!
在李元吉那简单直接的脑回路里:大哥被欺负了!父皇要废大哥!这绝对不能忍!
于是,这位爷充分发挥了他混不吝的本色,以“自缢”相威胁,愣是逼得看守他的禁军不敢阻拦,打开了府门。
随后,他便如同一头发狂的野牛,气势汹汹、不管不顾地一路闯进了皇宫,直冲两仪殿!
“个老东西!”
李元吉闯进殿内,也顾不上行礼,指着李渊的鼻子就开骂:“你他娘要是真敢废了我大哥,那就休怪我不孝了!”
李渊本就一肚子火没处发,见这逆子不仅擅自闯宫,还敢如此无礼辱骂,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怒极反笑:
“不孝?嗬!你还能怎么不孝?难不成还敢弑君杀父不成?!”
李渊的声音冰冷,带着帝王的威压。
李元吉被这话噎了一下,弑君杀父他当然不敢,也没想过。
但他脑子一转,立刻找到了“反击”的角度,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我他娘自杀!我……我让你个老东西绝后我……”
只是这话说到后面,他自己都感觉底气不足。绝后?他大哥、他二哥、更别说还有庶出的那些个兄弟,以及他自己府上那七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这工程貌似有点浩大,可行性几乎为零啊……
但他还是强撑着最后的“气势”,嚷嚷道:
“我不管!反正你今天就得给我个交代!为啥要欺负我大哥!”
“交代?”
李渊看着这个蠢得有点可爱的儿子,心中的怒火奇异地掺杂进了一丝哭笑不得,他解下腰间的玉带,在手里掂了掂,冷笑道:“交代朕这里没有……玉带你要不要?”
话音未落,李渊手臂一挥,那做工精美、质地坚硬的玉带带着风声,就朝着李元吉的身上抽了过去!
“啪!”
“啊!”
李元吉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疼得嗷一嗓子叫了出来。
“你他娘的……要交代是吧!”
李渊一边骂,手下不停。
啪!啪!又是几下。
“你个乃求货!”(还是那句经典粗口)
“还他娘的要让你老子我绝后是吧?还想自杀?!”
李渊是越抽越顺手,越抽越觉得……解气!
这些日子积攒的郁结、愤怒、无奈,仿佛都随着这一下下抽打,发泄了出去。
看着李元吉在那抱头鼠窜、嗷嗷直叫的滑稽模样,他心头那股沉重的压力,竟然奇异地轻松了几分。
这顿打,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一场另类的、属于他们父子之间的情绪宣泄。
李元吉一边躲闪,一边嗷嗷叫着,心里却未必真有多害怕。
他了解他爹,真往死里打不会用玉带,这更像是……一种古怪的交流方式?
两仪殿内,皇帝的怒骂声、齐王的惨叫声(多半是装的)、玉带的破风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极其荒诞却又透着些许“温情”(?)的画面。
直到李渊打得有些气喘,才终于停了手,指着殿门对李元吉吼道:“给朕滚回你的齐王府!再敢擅自出来,朕打断你的腿!”
李元吉揉着身上火辣辣的地方,龇牙咧嘴,但嘴上还不服软,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你等着……等你老了的……”
李渊看着儿子狼狈逃窜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将玉带随手扔在御案上。
这糟心的儿子……有时候,也挺好。
至少,比那些心思深沉、在背后散播流言的家伙,要真实得多。
他用屁眼子想都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世家门阀,五姓七望!不就是大郎扣了他们十几个人吗?不就是自己背了个锅吗?
真他娘的……真他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像把自家也骂进去了)!!
经此一闹,李渊心中的暴戾之气散去了不少,但针对那幕后散播流言之人的杀意,却更加浓烈了。
看来,这长安城里的牛鬼蛇神,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自打上次“教育”了李元吉一顿之后,李渊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豁然开朗——原来,偶尔揍揍儿子(特指某个皮糙肉厚且不太记仇的),对于舒缓身心、排解朝堂压力,竟有如此奇效!
老大建成……心思深沉,隐藏的实力让他这个当爹的都有些犯嘀咕,不敢轻易动手,怕引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
二郎世民……如今还在前线为国拼杀,功勋卓着,于国于家都是功臣,找不到由头也不能打。
老四元吉……嗯,皮实,抗揍,关键是揍了他,他过阵子好像还能跟自己闹,循环利用价值高!
经过李元吉二次闯宫这么一闹,李渊更加确信了这条“养生之道”。
在将李元吉再次“礼送”出宫后,他胸中的郁结之气确实消散了大半,甚至感觉晚膳都能多用半碗。
心情稍霁的李渊,看着空荡荡的两仪殿,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那股掌控一切的欲望,以及身为父亲(虽然方式有点特别)的责任感(?)又开始涌动。
于是,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吩咐内侍:“去,把朕那些在宫里的儿子们,都给朕叫到两仪殿来。”
他特意强调:“上到十二三,下到四五岁的,都来!”(至于女儿们?哼,那都是朕的贴心小棉袄,怎么能拿来折腾?自然是在后宫好好娇养着。)
不多时,两仪殿内便热闹了起来。一群半大不小的皇子们,从懵懂稚子到青涩少年,穿着各式皇子常服,乌泱泱地站了一片。他们大多面带怯色,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位威严父皇的敬畏和不解,不明白为何突然被召集到此。
李渊高踞御座,目光扫过底下这群年纪参差不齐的儿子们,心中那份属于帝王的掌控感和一丝属于父亲的(别扭)温情交织在一起。
他清了清嗓子,拿出了严父的派头:
“今日朕得闲,考教一下尔等近日的课业。”
“先从《论语》开始,谁来背诵《学而》篇?”
在两仪殿内上演着李渊与年幼皇子们那略带尴尬又有些温馨的“课业考教”时,长安城善和坊那处看似普通的民宅——四海商会总部内,却是另一番紧张而有序的景象。
烛火通明,人影绰绰。
马周站在一张堆满文稿的宽大案几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空气中弥漫着墨锭研磨后的清香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看来殿下说的没错!”
马周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冷冽:“世家之人,是绝不会安分的。这才几天,流言便已甚嚣尘上。”
他面前站着几名商会核心的文吏,个个神色肃穆。
“第一期《大唐周报》的内容,都准备好了吗?”马周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一名负责编纂的主事连忙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回总裁,都已准备妥当,都是按照您的要求用白话文编撰,内容反复校对过了。第一版周报共拟定五篇内容。”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份文稿提纲递给马周。
马周接过,快速浏览:
1. 猪肉强国论:阐述推广猪肉养殖对丰富百姓肉食、增强国力的重要意义,破除某些阶层对猪肉的偏见。
2. 裴寂的罪行:罗列裴寂结党营私、贪墨纳贿、乃至意图谋害秦王的罪状(仅部分可公开的),以正视听。
3. 皇帝的勤政:描绘李渊日夜操劳、心系国事的“明君”形象,对冲“陛下失德”的流言。
4. 多喝热水的好处:从医理角度阐述饮用煮沸水的卫生习惯,旨在提升国民健康水平(附带简易滤水、煮沸方法)。
5. 突厥战况:通报两天前由特殊渠道紧急送回的李建成提供的战局信息,宣扬唐军英勇,提振民心士气。
(注:马周的“总裁”职务,以及李建成自封的“董事长”,都是李建成恶趣味般的设定,意在将现代企业管理架构植入古代,虽然这位“董事长”大多数时候确实没那么“懂事”。)
内容规划清晰,针对性极强,马周微微颔首表示认可。但他随即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问出之时,他的嘴角明显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仿佛预感到会有什么不忍直视的答案:
“名字呢?各篇文章的标题,定好了吗?”
那位主事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而又不得不从命的复杂表情,硬着头皮回道:
“额……回总裁,都……都定好了。”
他咽了口唾沫,开始汇报那些光是念出来就让人觉得画风清奇的标题:
“分别定为——
《不是吧,猪还能这么用!》
《裴寂竟然……你绝对想不到!》
《听说了吗?皇帝居然这样?》
《喝生水的他居然死了?》
以及……”
主事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才保持住平稳的语调念出最后一个:
“《大唐赢了,大唐赢麻了!》”
马周:“……”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当亲耳听到这一连串充满了市井八卦气息、堪比后世“震惊体”的标题时,马周还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他不用想都知道,这绝对是远在草原的太子殿下亲自“钦定”的风格!殿下美其名曰“接地气”、“传播快”,但这……这也太接地府了吧?!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当这期《大唐周报》流传出去时,那些清流文士、世家大族会是如何的瞠目结舌,如何的痛心疾首,大骂“有辱斯文”!
但……不可否认,这种标题,对于吸引底层百姓、小吏商贩的注意力,恐怕效果会出奇的好。
马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万马奔腾般的吐槽欲望,努力维持着作为“总裁”的威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就……就按这个刊印!明日清晨,我要在长安城中所有的地方都看到这份周报!”
“是!”
众人齐声应道,虽然表情各异,但执行命令却毫不含糊。
很快,四海商会旗下高效运转的印刷工坊便开动起来(第一次),字块与纸张摩擦,墨辊滚动,一份份带着浓重“太子特色”标题的《大唐周报》,如同即将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开始被大量印制出来。
一场由李建成幕后主导、马周前台指挥,旨在争夺舆论话语权、打击世家气焰的新闻战,即将在这座古老的帝都悄然打响。
而它的先声,便是这五篇标题足以让正统文人血压飙升的“奇文”。
若要论起四海商会的效率,恐怕不久前那些被世家派出、却悄无声息消失在路上的死士杀手最有发言权——四海商会及其背后的力量,行动之迅捷、手段之干净,堪称恐怖。
只可惜,他们如今已经没办法发言了。
而这份高效,如今完美地体现在了《大唐周报》的发行上。
次日,当初升的朝阳刚刚照亮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一种前所未见的事物,便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这座帝国的都城。
东西两市、各主要里坊、甚至一些茶楼酒肆的门口,都出现了商会伙计的身影。
他们不像寻常报童那样叫卖,而是采用了一种更巧妙的方式:将一份份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大唐周报》或张贴在醒目处,或直接塞给识字的行人,甚至在一些人流密集处免费派发。
起初,人们并未在意,只当是新的商家告示或无聊诗文。但很快,那些耸人听闻的标题,就如同磁石般牢牢吸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不是吧,猪还能这么用!》 —— 好奇心瞬间被勾起,猪肉?那不是贱肉吗?能有什么用?
《裴寂居然……你绝对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这位刚刚倒台的前宰相,又有什么惊天秘闻?
《听说了吗?皇帝居然这样?》—— 涉及皇帝?还是这种口吻?胆子也太大了!但……好想知道!
《喝生水的他居然死了?》—— 贴近生活,关乎性命,由不得人不看。
《大唐赢了……大唐赢麻了!》—— 简洁,有力,直击人心,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
识字的人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不识字的人也赶紧围着识字的人,催促其念诵。
一时间,长安各处都响起了读报声和惊呼议论声。
“天爷!这猪肉若是阉割后再养,竟能如此肥美无臊?还能让寻常百姓都吃上肉?!”
“嘶——裴寂这老狗,竟然贪了这么多!还想勾结外族害秦王殿下?!该杀!真该杀!”
“陛下每日批阅奏章到深夜?清晨即起?这……这真是勤政啊!”
“喝生水会得病?还得烧开了喝?这……好像有点道理,我家那口子去年就是肚子疼没的……”
“赢了!咱们大唐真的在草原上打赢了!秦王殿下威武(破音)!”
舆论的风向,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被扭转了!
之前那些关于“陛下失德”、“残害忠良”的流言,在这份内容详实(至少看起来详实)、标题劲爆的周报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百姓们更愿意相信这白纸黑字、还带着“故事性”的周报。
这股风潮是如此猛烈,以至于连深宫之中的李渊,在下朝回到两仪殿时,都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御案之上,赫然也摆着一份崭新的《大唐周报》!
李渊看着那份报纸,愣了片刻。
他伸手拿起,目光扫过那些令他眼角都忍不住抽搐的标题,最终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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