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魔药教授的黑袍下摆,扫过他仍在轻微发抖的小腿。
斯内普带着杰米走向一条更为安静的走廊直至把他送到寝室门口。
斯内普的手像一道铁箍,牢牢钳着杰米的上臂,力道大得让他感到疼痛,但这疼痛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思绪找到了一个锚点。魔药教授没有看他,只是迈着大步,黑袍在空旷的走廊里翻滚出急促的浪潮声,杰米几乎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他们走的是一条偏僻的走廊,墙上画像里的人大多都惊慌地躲进了画框深处,只有几个胆大的从角落偷偷张望,又被斯内普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这里听不到礼堂的喧嚣,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和杰米尚未平息的、粗重的喘息。
雪球紧紧扒着杰米的领口,蒲绒绒则把自己深深埋进他的头发里,两只小动物都异常安静。
杰米低着头,看着斯内普的龙皮靴后跟一下下敲击在冰冷的石地上。那股温和而强横的魔力依旧通过接触点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体内,像堤坝一样拦住了他魔力暴动的洪流。冰冷的温度也从斯内普的手掌传来,让他滚烫的皮肤稍微舒适了一些。他想说点什么,道谢或者道歉,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终于,在那扇熟悉的、藏着木桶入口的墙前,斯内普停下了脚步。他松开了手,杰米的手臂立刻感到一阵失去钳制后的虚软,皮肤上留下了清晰的、苍白的指印。
“进去。”斯内普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比之前在礼堂时降低了一丝锐度。他没有看杰米,而是盯着那面墙,仿佛能穿透石头看到后面惊慌的学生。
杰米手忙脚乱地找到正确的木桶,敲击出“赫尔加·赫奇帕奇”的节奏。门开了,里面温暖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泄露出来。
在他踉跄着迈进门内,即将被赫奇帕奇的温暖吞没时,身后传来一句极低、极快的耳语,几乎消散在空气里:
“把药喝了。”
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和那个黑袍身影。杰米靠在门板上,心脏仍在狂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瓶全新的、冰凉的银色药水,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
门外,斯内普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确认那扇门后的魔力波动逐渐趋于平稳后,才转身融入走廊的阴影中,像一道真正的蝙蝠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着地下教室的方向滑去。
由于雪球偷来的那个香料,本来属于杰米身上才有的暖烘烘太阳的味道,已经全部沾染上了属于斯内普的味道。
当杰米终于躲开喧闹的人群,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间只属于他的寝室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从头到脚彻底清洗了一遍。热水冲刷着皮肤,却似乎洗不掉那股已经深深浸入纤维的、属于地窖的气息。
直到他换上干净的睡衣,将自己埋进柔软的床铺,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股味道已经无处不在。
原本属于他的、带着点阳光和肥皂的干净气味,此刻已被彻底覆盖。被子上,枕头上,甚至睡衣的领口,都萦绕着那熟悉而浓郁的苦艾、龙血墨、以及各种珍稀药材混合的冷香。这味道霸道地宣告着存在,无孔不入,仿佛斯内普本人正以一种无形的方式,沉默地笼罩着这个小小的空间。
杰米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呼吸间全是这令人心安的气息。这味道让他想起蜘蛛尾巷书房里跳动的炉火,想起魔药课上那道总是及时落下的阴影,想起今晚那只强有力的、将他从崩溃边缘拽回的手。
至少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这个认知像温暖的潮水,缓缓漫过他惶恐不安的心。他不再是孤儿院里那个被打骂时只能蜷缩在角落无人问津的孩子,也不再是那些领养家庭里可有可无的、被嫌弃的累赘。在这里,在霍格沃茨,有一个人会用这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关心他的安危,会用这种无声的气息告诉他——我在这里。
雪球和蒲绒绒也安静地蜷缩在他枕边,似乎同样被这充满保护意味的气息所安抚。杰米伸出手,轻轻握住那瓶放在床头柜上的新药水,冰凉的玻璃瓶身很快被他掌心的温度焐热。
他在一片苦艾的冷香中,沉沉睡去。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梦见被追赶和抛弃。
不知怎么了他在夜晚的时候莫名醒来,不是因为梦惊醒,也不是因为条件反射的醒来,就是淡淡的突然就醒了。
寝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月光如水银般从圆窗倾泻而下,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清冷的银霜。他坐起身,薄薄的睡衣无法完全隔绝夜间的凉意,让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那上面萦绕的苦艾冷香似乎比白天更清晰了些。
雪球在枕边蜷成一个毛茸茸的球,蒲绒绒则占据了他头顶的枕头一角,两只小家伙都睡得正沉。然而,一种莫名的、细微的不安感,像水底暗流般在他心底涌动。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不是恐惧,也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悬而未落的预感。
白天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奇洛教授夸张的惊恐表情、礼堂里炸开的混乱噪音、同学们仓惶逃离的面孔……以及,那只强有力的、几乎捏碎他骨头的手,和那句直接穿透他灵魂嗡鸣的冰冷命令——
“控制住你自己,伊斯琳。”
斯内普当时的神情在他眼前浮现——没有惊慌,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冷静和……某种他读不懂的、复杂的东西。那眼神,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
月光静静流淌,将房间里的轮廓勾勒得模糊而柔和。杰米赤脚下床,走到窗边。夜晚的霍格沃茨城堡沉睡在静谧之中,远方的黑湖像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偶尔泛起粼粼波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体内那股曾经躁动不安的魔力,此刻平静地流淌着,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安抚。他知道,那是斯内普留下的魔力印记,像一道无声的守护咒。
此刻的地窖办公室,斯内普并未入睡。
地窖办公室里,空气凝滞得如同熬过头的缓和剂。斯内普瘫坐在高背椅里,黑袍像破碎的蝠翼垂落在地。他刚挥退了一个哭哭啼啼来交检讨的赫奇帕奇——为那愚蠢的巨怪事件,邓布利多竟要求所有院长安抚学生。
“安抚。” 他对着空荡的墙壁嘶声重复,仿佛这个词带着剧毒。墙角蜷缩的阴影里,某个装着银色记忆的玻璃瓶微微发亮。
他的左腿裤管被粗暴地卷到膝盖上方,露出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三头犬路威的杰作。伤口边缘泛着不祥的紫黑色,禁林的淤泥还粘在翻卷的皮肉里。血流得不多,但每一下脉搏都带着灼烧般的剧痛,像有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骨髓。
龙皮手套被随意扔在桌上,旁边是打翻的生死水原料。他蘸满消毒药水的棉签狠狠压进伤口,手臂肌肉因剧痛瞬间绷紧,冷汗从额角滑落,混着魔药柜飘来的苦艾气息,砸在摊开的《高级魔药制作》扉页上——那里有莉莉用红笔圈出的勘误。
“多管闲事的波特……” 他对着空气喃喃,棉签戳进最深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抵消片刻前在女生盥洗室看到那双绿色眼睛时的心悸,某些被封存的记忆险些冲破大脑封闭术的堤坝。
绷带缠绕到第三圈时,羽毛笔突然自主飞起,在羊皮纸上潦草写下:【赫奇帕奇寝室魔力波动稳定,已入睡】。他烦躁地挥手打翻墨水瓶,却看见墨水在木质纹理间晕开成黑湖的波纹——就像那孩子袍角沾着的、今晚被他拽出礼堂时蹭上的南瓜汁渍。
“又一个需要保护的麻烦……” 他对着伤口倒上一整瓶白鲜香精,剧烈的刺痛让他闷哼出声。仿佛通过这自虐般的处理,才能压下心底某种更尖锐的痛楚。
月光透过地窖高窗,照见墙角的魔法沙漏——显示离奇洛动手盗取魔法石的时间,还剩最后两周。
走廊上的流言。周六早晨的阳光透过高窗,在走廊上投下明亮的光带。杰米难得地睡到了八点,此刻正抱着《高级大脑封闭术入门》走向礼堂。他感觉头脑比往日清醒些,体内魔力也温顺地流淌着——或许是那安神熏香和新药水的作用。
然而,在靠近礼堂的拐角处,他看见一群学生簇拥在一起,情绪激动地议论着什么。声音嘈杂,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姓氏——
“斯内普……”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好奇心像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他靠近人群边缘。他听到一个格兰芬多的高年级学生愤慨地说:
“……绝对是他!谁会在这个时候把巨怪放进来?想想吧,他可是个——”
后面的话被淹没在七嘴八舌的附和声中。
杰米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轻轻拉了拉旁边一个赫奇帕奇同学的袖子,低声问:“对不起……你们在说什么?斯内普教授怎么了?”
那个同学转过头,脸上带着分享秘密的兴奋和一丝对教授的畏惧,压低声音说:“你还不知道吗?有人说昨晚的巨怪是斯内普放进来的!为了制造混乱!”
杰米愣住了,下意识地反驳:“这……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另一个拉文克劳插嘴道,“是哈利·波特亲口说的!他和罗恩·韦斯莱昨晚碰见了斯内普,说他行为鬼鬼祟祟,小腿还受了伤,肯定是想通过活板门时被三头犬咬的!”
哈利·波特说的。
这个名字像一块石头投入杰米心中,激起了层层疑虑的涟漪。他想起昨晚斯内普确实去而复返,袍角似乎沾着灰尘,脸色也比平时更苍白……但他抓住自己手臂的力道那么稳,输入魔力的感觉那么坚定……
周围的学生还在热烈地讨论着斯内普的“阴谋”,言辞越来越激烈,仿佛已经认定了他的罪行。
杰米张了张嘴,那句“不是这样的”几乎要冲口而出。
他想说昨晚是那只手把他从崩溃边缘拉回,想说那瓶及时出现的药水,想说寝室里令人安心的苦艾冷香,更想说那个在世人眼中阴沉刻薄的男人,会偷偷给他的护树罗锅准备无糖营养剂,会默许蒲绒绒窝在他头顶,会用那种别扭的方式给他补课和庇护。
可当他面对那些笃定的、带着兴奋与正义感的面孔时,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是哈利·波特说的!”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铁幕,截断了一切辩白的可能。救世主的光环太过耀眼,他亲眼所见的那些细微的、私密的温柔,在“大难不死的男孩”的证词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杰米抱着书,默默退出了人群。他站在原地,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他不愿相信那些指控,但“哈利·波特亲口说的”这句话,又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他没有注意到,在走廊另一端的阴影里,斯内普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黑眸冰冷地注视着散去的人群,也注视着他脸上犹豫和困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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