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颌被冰凉的指尖抬起,力道不容抗拒。
萧绝的瞳孔在幽暗的珠光下深不见底,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挂在唇角,却比任何狰狞的表情更令人胆寒。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混合着地底阴冷的霉味,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氛围。
沈月凝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震碎肋骨。被发现了吗?就在这秘密的入口前?功亏一篑?
不。不能承认。
巨大的恐惧反而催生出一种极致的冷静。她被迫仰着头,目光却毫不避让地迎上他的审视,声音因方才的奔跑和惊吓而微带喘息,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掺入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与委屈:“王……王爷?”
她眼睫颤动,像是受惊的蝶翼:“妾身……妾身也不知为何在此……方才睡梦中似被梦魇住,惊惶之下胡乱行走,不知怎的就触动了机关,跌入这……这可怕的地方……”
她说着,目光惶然地扫过那持刀僵立的护卫和跪地发抖的太医,最后落回萧绝脸上,带着全然的依赖与后怕:“幸好王爷来了……此处、此处究竟是何处?为何囚着……那样一个人?”
倒打一耙,将一切推给梦游与意外,将自己完全置于无辜受害者的位置。
萧绝眸中的墨色似乎更深了些,指尖在她下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那触感冰凉而充满威胁。
【梦魇?胡乱行走?撞得如此精准?本王的爱妃,真是每次都能给本王惊喜。】
【这谎撒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倒是比哭哭啼啼求饶有意思多了。】
那心声带着冰冷的玩味和一丝扭曲的欣赏。
他并未立刻拆穿,只是缓缓松开手,站起身,目光扫向地上跪着的两人,语气平淡无波,却让那护卫和太医抖得更厉害。
“废物。”轻飘飘的两个字,重若千钧。
“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护卫以头抢地。
“臣万死!”太医的声音都在发颤。
萧绝没理会他们,转而看向那扇尚未完全闭合的暗门,又看了看沈月凝跌坐在地、裙摆沾了尘泥的狼狈模样,忽地轻笑一声。
“看来这凝辉院,确实需要好生‘修缮’一番了。”他意有所指,伸出手,递到沈月凝面前,“还能起来吗?本王的爱妃。”
沈月凝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迟疑一瞬,终是将自己冰凉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微微用力,便将她从地上拉起,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并未碰到她臂上的伤。
“能劳烦王爷亲自来寻,妾身……惶恐。”她低声道,依旧扮演着惊魂未定的角色。
萧绝牵着她,并未立刻走向暗门,反而转向那跪地的太医:“他今日如何?”
太医连忙回禀:“回王爷,用了加量的凝神散,已经睡下了。只是……狂躁之症似有加重之势,恐非长久之计……”
萧绝眉头微蹙,嗯了一声,不再多言,拉着沈月凝走向暗门。
经过那铁笼时,沈月凝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笼中人此刻蜷缩在角落,似乎真的陷入了昏睡,一动不动,唯有粗重的呼吸声显示那还是个活物。
萧绝……究竟在隐藏什么?
暗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地底那令人窒息的秘密重新锁死。
重新站回灯火通明、熏香袅袅的寝殿,恍如隔世。沈月凝几乎腿软,强撑着站稳,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萧绝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走到桌边倒了杯冷茶,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锁在她身上,像打量一只落入陷阱却仍在试图伪装的小兽。
“现在,”他放下茶杯,声音听不出情绪,“爱妃可以好好说说,今晚的‘梦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沈月凝心知糊弄不过去,垂眸道:“妾身确实不知那机关如何开启。许是……白日受了惊吓,夜间心神不宁,无意中触碰了何处。”
“是么?”萧绝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爱妃的‘无意’,可真是精准得令人惊叹。”
他忽然抬手,指尖掠过她散落鬓边的一缕发丝,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危险:“告诉本王,你都……看到什么了?听到什么了?”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激起一阵战栗。
沈月凝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多宝格,退无可退。她抬起眼,直视着他:“妾身只看到王爷似乎囚禁了一个人,一个……可怜人。听到太医说,用了药,让他安静。”
她选择说出部分事实,掩盖了跟踪老内侍和听到具体对话的细节,并将重点引向对那人的“同情”。
“可怜人?”萧绝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里却毫无温度,“爱妃倒是心地善良。”
他蓦地收住笑,眼神骤然锐利如刀,猛地逼近,双手撑在她两侧的多宝格上,将她彻底困在他的阴影里。
“那若本王告诉你,”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冰冷彻骨,“那个人,曾一夜之间屠尽岭南知府满门二十七口,妇孺皆未放过,且手段极其残忍。被捕后仍毫无悔意,狂性大发,伤狱卒无数。按律当凌迟处死。”
“是本王,”他指了指自己,唇角勾起一抹冷戾的弧度,“将他从刑部大牢秘密提出,关在此处,用药物吊着他的命,让他活着——清醒地活着,日日夜夜承受疯魔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他微微俯身,气息几乎喷在她脸上,声音轻柔得可怕,“爱妃还觉得他……可怜吗?”
沈月凝瞳孔骤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屠戮满门?狂性大发?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绝,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某种近乎偏执的冷酷。
若他所言为真……
【吓到了?这才哪到哪。】
【这世间真正的恶鬼,从来都披着人皮。你以为的慈悲,或许是更深的残忍。】
那心声冰冷地响起,印证着他的话语。
沈月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判断萧绝话中的真伪。这个男人本身,就比任何地牢里的秘密更令人恐惧。
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骇,萧绝似乎满意了。他缓缓直起身,收回了困住她的手臂,又恢复了那副慵懒散漫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骇人压迫感的男人只是幻觉。
“所以,”他理了理衣袖,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爱妃日后若要‘梦游’,最好换个方向。那底下……脏。”
他走到殿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至于这机关……”他声音淡淡传来,“明日会有人来封死。爱妃……好生歇着吧。”
殿门轻轻合上。
沈月凝顺着多宝格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浑身脱力,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地牢、狂人、萧绝冰冷的话语、还有那即将被彻底封死的暗道……
她抱紧双臂,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前世濒死那一刻,更加彻骨。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而她这条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之路,似乎正通向一个比地狱更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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