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东,黑水荡。
昔日还算安宁的小水寨,此刻死寂得可怕。吊脚楼歪斜,渔网破碎,地面上散落着挣扎的痕迹和几滩已经发黑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股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没有尸体,没有活口,只有被彻底洗劫一空的破败。
柳三娘面罩寒霜,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马鞭,指节发白。尽管黑水荡并非她的直属势力,但同在云梦泽,兔死狐悲,更何况对方行事如此狠绝,分明是没把她“玉罗刹”放在眼里!
沈月凝蹲下身,指尖拂过一根断裂的船桨,上面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黑色木牌同源的阴冷气息。她闭上眼,将“启明”之力凝聚于感知,视野瞬间切换。
在常人无法窥见的层面,空气中残留着无数纷杂的能量痕迹——寨民们临死前的恐惧与绝望(如同灰黑色的雾气)、袭击者留下的暴戾与混乱(暗红色的波动),以及……几道格外清晰、如同粘稠墨迹般蜿蜒向水域深处的——蚀渊污染之力!
“他们从水路来的,抓走的人也被带上了船。”沈月凝睁开眼,指向黑水荡通向泽心更深处的方向,“痕迹还很新,不超过六个时辰。”
“追!”蒋天雄怒吼一声,他带着几个精锐手下也赶到了。得知又有水寨遭殃,且可能与自己儿子中的是同类邪术有关,这位翻江龙早已怒火中烧。
“慢!”沈月凝阻止了他,“对方手段诡异,且有备而来,贸然追击,恐中埋伏。”
她看向柳三娘:“柳夫人,你对泽心那片区域了解多少?”
柳三娘蹙眉:“那里被称为‘沉骨渊’,水深莫测,暗流汹涌,常年笼罩迷雾,连最老练的渔夫都不敢轻易深入。传说下面有暗河连通地下,甚至……有通往幽冥的缝隙。”她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忌惮。
“幽冥缝隙未必,但作为‘阴影之蛇’的临时巢穴,再合适不过。”沈月凝冷静分析。她脑海中那幅光影舆图再次浮现,云梦泽水脉活跃,若“蚀渊”之力想寻找现实世界的薄弱点进行渗透,这片“沉骨渊”确实是上佳之选。
“孙三钱的人呢?有没有更具体的消息?”蒋天雄看向沈月凝。他知道沈月凝刚从孙三钱那里过来。
沈月凝取出那枚“水鱼符”,对空晃了晃。不过片刻,一个穿着水靠、如同泥鳅般滑溜的汉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恭敬地递上一张纸条,又迅速消失。
纸条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疑雾瘴深处,有异香,蛇踪现。”
雾瘴、异香、蛇踪……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沉骨渊!
“看来,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柳三娘冷笑一声,眼中闪过狠厉,“我芙蓉淀的‘破瘴丸’能抵御寻常毒雾,至于异香……我自有办法。”
蒋天雄拍着胸脯:“我龙涎湾的船最结实,弟兄们的水性也是最好的!管他什么沉骨渊,老子也要把它翻过来!”
沈月凝看着这两位云梦泽的枭雄,知道初步的联合已然达成。她沉声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蒋大头领负责船只和水手,柳夫人准备破解瘴气异香之物,我们一个时辰后出发。记住,此行以救人和探查为主,若遇强敌,不可恋战。”
一个时辰后,三艘特制的、船头包铁的快船,载着三方势力的精锐,悄无声息地滑入水道,向着沉骨渊方向驶去。蒋天雄亲自掌舵一艘,柳三娘和沈月凝、林叙白同在另一艘。
越靠近沉骨渊,周围的雾气越发浓郁,能见度急剧下降,空气中那股腥甜的异香也越发明显,即使服用了“破瘴丸”,一些功力稍浅的汉子也开始感到头晕目眩。水色变得幽深发黑,水面上偶尔漂过一些翻着白肚皮的死鱼,散发出腐败的气息。
柳三娘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点燃了里面某种淡黄色的香料,一股清冽提神的草药气味弥漫开来,勉强压制住了那诡异的异香。她低声道:“这香……似能惑人心智,引动心魔。”
沈月凝点头,她能感觉到那异香中蕴含的微弱精神污染力量,与“蚀渊”同出一源,但更为隐蔽。她悄然运转“启明”之力,在身周布下一层无形的净化屏障,将试图渗透过来的污秽气息隔绝。
“有动静!”船头了望的蒋天雄手下低呼。
只见前方浓雾中,隐约出现了几艘停泊的、样式古怪的黑色船只,它们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如同蛰伏的巨兽。没有灯火,没有人声,死气沉沉。
“是那些天杀的贼船!”蒋天雄目眦欲裂,认出其中一艘船的样式与袭击黑水荡的目击描述吻合。
“小心,可能有诈。”沈月凝提醒,她的感知试图穿透浓雾和船体,却感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她的探查。
船队缓缓靠近,在距离黑色船队几十丈外停下。派出的两条小艇上前查探,很快发回信号——船上空无一人,但发现了大量挣扎捆绑的痕迹,以及……一些尚未干涸的血迹和破碎的衣物,正是黑水寨民的!
人被抓到这里,又被转移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咕噜噜……”
众人脚下的水面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无数巨大的、缠绕着黑色水草的气泡冒出!紧接着,一条条粗壮的、布满粘滑鳞片的黑色触手,如同巨型章鱼般破水而出,带着腥风,狠狠抽向三艘快船!
“水怪!是水怪!”船上顿时一阵骚乱。
这绝非自然生物!那触手上萦绕的阴冷邪气和淡淡的黑红色光芒,分明是“蚀渊”之力污染催化出的怪物!
“稳住!砍断这些鬼东西!”蒋天雄怒吼着,挥舞着厚重的分水刀,狠狠劈向一条卷向船舷的触手!刀锋与触手碰撞,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溅起一串火星!
柳三娘素手一扬,数点寒星激射而出,那是淬了剧毒的飞针,精准地钉入触手的吸盘。然而,那触手只是微微一僵,腐蚀性的毒液似乎对它效果不大!
林叙白剑光如电,护在沈月凝身前,斩断了几条试图靠近的触手,但更多的触手从水下涌出,源源不绝!
沈月凝眼神一凝。这怪物生命力极强,且对普通物理和毒素攻击有很强抗性。她不再犹豫,双手在胸前结印,口中清叱:
“煌煌启明,净邪涤秽!敕!”
耀眼的乳白色光华自她掌心爆发,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瞬间驱散了周围的浓雾!光芒照射在那些扭曲的触手上,立刻发出了“嗤嗤”的灼烧声,黑烟冒起,触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油脂,剧烈抽搐、萎缩,发出无声的尖啸!
“有效!”蒋天雄精神大振,“都闪开!让沈姑娘来!”
沈月凝持续输出“启明”之力,乳白色的光晕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净化力场。所有侵入力场的触手都迅速焦黑、崩解。水下的怪物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阵沉闷痛苦的嘶吼,剩余的触手猛地缩回水下,搅起巨大的漩涡,迅速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水中。
水面暂时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些断裂的、正在化为黑烟的触手残骸。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看向沈月凝的目光充满了敬畏。蒋天雄和柳三娘更是心中凛然,愈发确信与她合作是正确的选择。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沈月凝收回力量,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刚才那一击消耗不小。“这怪物是被人操控,用来守卫入口的。”
她的目光投向黑色船队后方,那迷雾最浓、水色最深的方向。
“真正的巢穴,应该就在前面。”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前进时,孙三钱那边的一个探子水性极佳,已经从水下探查回来,带来了一个更令人心惊的消息:
“水下……水下有巨大的锁链,连着那些空船,通往深渊下面……还有、还有好多白色的茧,被锁链缠着,挂在深水里!里面……好像是人!”
人茧!沉于水底!
“阴影之蛇”竟然将掳来的人以这种方式储存?!
一股寒意掠过所有人的脊背。
沈月凝眼中寒芒大盛。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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