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的铠甲彻底熄灭了最后一丝电光，脚下的冰桥发出细微的裂响。叶璃站在他身侧，指尖还在微微发烫，那是心焰罗盘残留的震动在血脉里回荡。她没有回头去看冥绝，也不敢再听他说什么门后的东西。她知道，那不是结束，而是某种开始。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雾气弥漫的山道上。浮岳的方向，罗盘的热流越来越清晰，像一根绷紧的线，拉着她往前走。
“我们得去浮岳。”她说。
谢无妄没问为什么。他只是撑着雷锤站直了身体，脚步有些沉，但没有停下。他知道叶璃不会无缘无故改变方向。从寒漠冰原一路杀出来，他们靠的不是侥幸，是彼此的信任和体内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引。
山路陡峭，石阶被夜露浸湿。两人沉默前行，谁也没有提刚才冥绝的话。可那句话像是刻进了空气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天池就在山顶。
当他们翻过最后一道岩脊时，眼前的景象让叶璃猛地停住脚步。
祭坛中央燃着一圈血红的光，地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正一寸寸吞噬着倒伏在地的人影。那些是浮岳弟子，有的还穿着日常的青袍，脸上带着未散的惊恐。他们的身体正在消融，化作一道道暗红的光流，汇入祭坛深处。
青冥站在阵眼中央，绿发垂落肩头，额头翡翠石泛着幽光。他双手交叠于胸前，口中低声念诵着古老的咒语，声音平稳得像在主持一场寻常仪式。
“你疯了？”叶璃一步跃下岩壁，落在祭坛边缘，赤金瞳孔瞬间燃起。
青冥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丝笑。“这些蝼蚁的血，能唤醒初代月神，值了。”
“你说什么？”叶璃声音发紧，“你不是要帮我找契约残片？你不是说五域需要平衡？这就是你的平衡？”
“平衡从来不是靠守护维持的。”青冥抬起手，指向天空，“是靠牺牲打破旧局，重建秩序。你们太慢了，等不到九星连珠那天。我只能提前启动血祭，破开封印。”
叶璃拳头攥紧，掌心狐火腾地窜出。她想冲上去，却被一只手拦住。
谢无妄挡在她前面，右臂抬起，雷锤横于身前。他体内的灵力尚未恢复，铠甲黯淡无光，但他还是强行调动残存的雷能，将电弧凝聚在锤头。
“你背叛了所有人。”他说。
话音落下，他猛然挥锤，一道粗壮的电弧撕裂空气，直轰祭坛核心。
青冥冷笑，手腕一抖，蛇形权杖脱手飞出。权杖在空中骤然拉长，鳞片浮现，头颅昂起，化作一条巨蟒，张口咬向电弧。
雷光被蛇口吞没，巨蟒身躯缠绕而上，将整道电劲绞碎在半空。余波炸开，震得地面碎石飞溅。
叶璃拉着谢无妄后退几步，低声道：“他在用整个浮岳的力量喂养这个阵法，不只是杀人，是在打通地下封印。”
“那就打断它。”谢无妄咬牙，再次举起雷锤。这一次，他不再追求威力，而是将电弧压成细线，贴着地面疾射而出，直扑血阵边缘的符文节点。
青冥眼神微变，脚下步伐轻移，手中权杖一挑，巨蟒俯冲而下，蛇尾横扫，将雷线抽散。
“你们不明白。”他盯着两人，声音冷了下来，“初代月神不是被冥渊杀死的，是被五域联手封印的。因为她想打开永夜回廊，重塑时空。而我现在做的，正是她未竟之事。”
“放屁！”叶璃怒吼，身形一闪，幽蓝狐火裹着手臂，一拳砸向最近的一处符文交汇点。
轰！
火焰炸开，一道裂痕在阵图上蔓延。血光闪烁几下，随即被更深处的红芒补全。
青冥抬手，权杖点地，巨蟒调转方向，蛇尾横拍而来。叶璃翻身避过，落地时膝盖一软，体内经脉传来一阵灼痛——那是心焰罗盘反噬的征兆。
她咬牙撑住。
谢无妄趁机逼近另一侧阵角，雷锤猛击地面，电弧顺着石缝钻入阵基。这一次，血阵明显晃动了一下，中央的光柱出现了短暂的断层。
青冥脸色终于变了。
他双手结印，口中咒语加快，脚下的血阵猛然加速运转。最后几名尚有气息的弟子身体剧烈抽搐，随即化作光流被吸入阵心。
整座祭坛开始上升。
一块巨大的石碑从地底缓缓升起，表面布满裂纹，上面刻着九星连珠的图案，缝隙中渗出紫色雾气。那雾气与冥绝释放的毒雾同源，却更加凝实，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封印松动了。”叶璃盯着石碑，心焰罗盘剧烈跳动，一段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一片荒原，月下双影，一人持剑，一人捧火。他们在争吵，声音模糊，但情绪激烈。接着画面一转，石门开启，黑雾涌出，那人影转身扑入其中，火光炸裂，一切归于黑暗。
她猛地回神，呼吸急促。
谢无妄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问：“看到什么了？”
“不是门。”她盯着那块石碑，“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冥绝说的是对的。这里面关着的，根本不是初代月神。”
青冥听到这话，忽然笑了。“聪明。可惜太晚了。”
他双手高举，权杖插入石碑裂缝，绿色光芒顺着纹路蔓延。整块石碑剧烈震动，裂缝不断扩大，紫雾喷涌而出。
“我不是要唤醒月神。”他回头看着二人，眼神狂热，“我是要把她放出来——那个被你们称为‘冥渊’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初代继承者！而你们，不过是阻碍重生的尘埃！”
叶璃瞳孔一缩。
谢无妄猛然上前一步，雷锤狠狠砸向石碑底部。“那就让你看看，谁才是尘埃！”
电光轰击在石碑基座，引发一阵强烈震荡。裂缝中的紫雾翻滚不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要出来。
青冥怒喝一声，权杖一挥，巨蟒调头扑向谢无妄。叶璃立刻冲上拦截，狐火在双掌燃烧，迎着巨蟒扑来的势头硬撼而去。
轰！
火焰与蛇躯碰撞，爆开一团炽光。叶璃被震退数步，喉咙一甜，差点呕出血来。她强压住翻涌的气息，再次冲上前，一脚踢向巨蟒七寸。
谢无妄趁机贴近石碑，左手按在裂缝边缘，体内残余雷能全部灌入。石碑震动加剧，一道裂痕从底部向上延伸。
青冥怒极，甩手掷出权杖。权杖化作长鞭，缠住谢无妄手臂，猛然一拽，将他整个人甩飞出去。
叶璃眼角余光瞥见，立刻放弃追击巨蟒，转身扑过去，在半空接住谢无妄的身体。两人摔落在地，翻滚几圈才停下。
她扶着他坐起，发现他手臂被权杖划出一道深口，鲜血直流。
“还能打吗？”她问。
“你说呢？”谢无妄抹了把脸上的血，重新握紧雷锤。
祭坛中央，石碑的裂缝已经扩大到一人宽。紫雾翻滚如潮，隐约可见里面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在睁开。
青冥站在裂缝前，张开双臂，声音颤抖：“回来吧……母亲。”
叶璃看着那裂缝，心焰罗盘烫得几乎要烧穿她的胸膛。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站起身，将狐火收拢于掌心，缓缓举向天空。谢无妄也跟着站起，雷锤高举，电弧在锤头跳跃。
两人对视一眼。
下一秒，同时冲出。
就在此刻，石碑最顶端的九星纹路突然亮起，一道紫光直射夜空。远处山巅，九颗星辰的位置悄然偏移，开始缓缓连成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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