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机Yh-07掠过废墟时,影子像刀子似的从地上刮过去。陈无戈还站着没动,脚底踩着一块半融的混凝土板,硌得他脚后跟发麻。
旗子插在烧焦的土里,风一吹就哗啦响,像是谁在低声哭。他盯着那道裂缝看——不是因为好奇,而是这道缝让他想起小时候躲防空洞的事。那时候他还小,躲在妈妈怀里,听见外面轰隆声,手心全是汗。现在呢?他指甲缝里还沾着昨晚清理残骸时蹭上的黑灰,指节微微发颤。
后面的人也没走。疾风靠在塌了一半的柱子上,铁拳拄着战斧,肩膀压得有点塌,像是扛了太多东西。耳机里艾丽的声音很轻:“能源稳定,航线清了,可以返航。”
陈无戈抬手按了下通讯键,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沉甸甸的:
“所有人,登舰。”
陈无戈最后看了一眼战场。影兵收完了,地上只剩一堆黑乎乎的残骸和碎金属,像被啃过的骨头。他转身朝空地上的“夜狩号”走去,脚步慢,却稳。没人说话,连风都安静了几秒。
舱门打开,梯子放下。陈无戈一步跨上去,没回头。
战舰升空时抖了一下,像是刚醒来的老狗打了个激灵。陈无戈坐在指挥位,看着窗外。荒原越来越远,灰雾被甩在后面,像一场噩梦终于要沉下去了。
艾丽坐在操作台前,手指在面板上滑动,动作熟练得不像人,倒像机器。她突然说:“晶核能量正常。”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护盾准备就绪,基地信号接通了。”
陈无戈点头。闭眼的时候,体内影源核心开始运转,那种熟悉的温热感缓缓流过四肢百骸。没有战斗,也没有敌意,只有心跳一样的节奏——他忽然想笑,又忍住了。他知道这不是胜利的感觉,是解脱。
几小时后,荒原主城出现在眼前。
城墙还在,炮塔修好了,新哨点亮着灯。港口平台清理干净,等着战舰降落。陈无戈站起来走到窗边。
陈无戈缓缓的开囗“准备着陆。”
“收到。”艾丽按下指令键。
战舰慢慢下降,稳稳停在平台上。引擎停了,舱内灯光变亮。他解开安全带,走向舱门。
门一开,阳光照进来,刺得他眯起眼。陈无戈走出去,没穿战甲,只穿了件旧猎装,领口的铜徽闪了一下,是他爹留下的唯一东西。左脸的疤在阳光下很明显,但他走得稳,甚至比平时更慢一点,仿佛每一步都在确认自己还活着。
没人说话。城墙上站满了人,有战士、工人,也有老人和孩子。他们看着他一步步走来,脚步踩在金属板上,发出闷响——不是军靴那种铿锵,是布鞋底磨着铁皮的钝响,听着让人心里发紧。
陈无戈谁都没看,直接走向城墙上的观礼台。台阶有七级,陈无戈一级一级走上去。到了顶,停下,转过身。
下面还是安静的。
铁拳突然举起战斧,动作很重,金属撞出声音,震得他自己手腕一抖。接着,疾风吹响信号哨,一声短,两声长——那是他们当年在地下掩体里定下的暗号,意思是:“别怕,我们回来了。”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
有人跳起来喊,有人拍打身边的铁管,有人抱着孩子大叫。一个老工人抹了把脸,旁边的女人举起一袋面粉摇晃,嘴里念叨:“这是昨天刚磨出来的……还没放碱。”声音哽住,眼泪掉进面粉里。
陈无戈抬手,慢慢往下压。
声音一点点小下去,直到安静。
“我们回来了。”陈无戈说,“不是为了打仗。”
没人出声。
“我们打赢了。”陈无戈继续说,“不是为了再打下一个敌人。”
陈无戈顿了一下,看向艾丽。
艾丽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银灰色的小装置,拳头大小。她蹲下,把接口插进地面导管,咔的一声,装置启动。
远处干裂的田地下,管道开始发光。蓝光顺着沟渠蔓延,土壤轻轻震动。几秒后,绿芽从土里钻出来,短短的一截,在风里晃——没人见过这种颜色的草,它不是绿色,是那种刚出生的孩子才有的嫩黄。
有人惊呼:“这……这不是杂草!”
智者走上前,手里拿着投影仪。他按了按钮,空中出现画面:晶核能量接入净化塔的过程,接着是学校供电、工厂重启、医疗站供能的路线图。他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
“这不是武器。”智者说,“这是让我们活下去的东西。”
陈无戈看着人群。
“我们流血夺回它。”陈无戈说,“不是为了再打一场仗。”
陈无戈抬起手,指向远处的试验田。“是为了让地里长出粮食,让孩子能在灯下读书,让病人用上电。”
下面有人点头。一个穿工装的女人举手喊:“我们愿意干!”
“我们也愿意!”另一个人跟着喊。
陈无戈没笑,但眼神变了——不是骄傲,是一种久违的踏实,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摔破膝盖也不觉得疼的那种感觉。
这时,一个老妇人从人群里走出来。她走得很慢,手里捧着一只陶碗。碗里是浑浊的水,漂着几根嫩绿的麦芽。
她走到城墙下,抬头看着陈无戈。
陈无戈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
老妇人把碗递上来。
他没接,而是单膝跪地,双手托住碗底。膝盖压进沙土里,动作很稳,像个老农种地一样认真。他低头看碗里的麦芽,水晃了晃,映出他的脸——眼角的纹路深了,嘴唇干裂,但眼神清澈得不像经历过战争的人。
“这是今年第一场雨浇出来的。”老妇人说,“还没熟,但能吃了。”
他把碗轻轻放在城墙边上,站起来。
“她给我的不是粮食。”老妇人说,“是信。”
全场安静了几秒。
然后不知谁喊了一句:“为了荒原!”
“为了未来!”另一人接上。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齐。工人们列队拿起工具往工地走。妇女们开始分发食物,孩子们在地上画画,有人用粉笔画晶核,有人写“光”字。
艾丽站在一边记录数据。她的屏幕上,能量分布图在更新。绿色区域在扩大——不再是零星点状,而是一大片一片,像春天的野火,一点点烧透寒冬。
智者收起投影仪,看了陈无戈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他背影佝偻,却挺直,像一根没断的脊梁。
陈无戈回到城墙上,望着港口。
“夜狩号”停在那里,机身完整,炮管收着。船体上的划痕还在,但现在不重要了。技术员在检查能源接口,一个工人爬上梯子,往船身贴新的编号。阳光照在金属上,反着光,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的过去和未来。
远处生态舱的架子立起来了,钢管一根接一根。几个年轻人搬设备,边走边讨论管线怎么接。空地上立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第一阶段目标——百亩良田。
陈无戈看着那些人。
他们不再是等命令的士兵,也不是躲战火的难民。他们在动,在计划,在建东西。
陈无戈摸了摸腰间的暗影战刃。刀柄冰凉,但握久了,竟也暖了起来。
这时艾丽走过来,站在陈无戈右边三步远的地方。
“新一批种子已经接入晶能催化。”陈无戈说,“三天后可以移栽。”
陈无戈点头。
“净化塔明天试运行。”陈无戈又说,“学校和医院的线路今晚接通。”
陈无戈又点头。
两人没再说话。
风吹过来,有点土味。远处传来敲打声,有人在焊钢架。一下一下,像心跳。
陈无戈看向地平线。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荒原一直延伸出去,黄沙、岩石、新建的围栏。再远一点,是刚翻过的土地,一道道垄沟整整齐齐。
他知道,这地方不会倒退了。
也不会再被抢走。
陈无戈站了很久。
太阳偏西,影子拉得很长。
一名技术员跑上城墙,手里拿着报告单。
“首块试验田出苗率百分之九十二。”技术员说,“比预估高七个点。”
陈无戈接过报告看了一眼,递回去。
“告诉施工队。”陈无戈说,“东区第三段管道,加装双层防护。”
技术员缓缓缓的开囗“是!”
技术员转身跑了。
陈无戈没动。
艾丽看了陈无戈一眼,低头继续记录。
智者的背影消失在科研楼门口。
工地上,吊车升起一根横梁。钢索绷紧,吱呀作响。
陈无戈抬起右手,看了看手腕内侧的纹路。线条安静,像睡着了。
陈无戈收回手,目光落在“夜狩号”上。
船头站着两个战士,在检查雷达。一人指着天空说了句什么,另一人笑着摇头。
陈无戈看着那艘船。
它还会起飞。
而且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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