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红光愈发妖异,如凝固的血河倾泻而下,将禅房的窗棂染得猩红透亮,连木框缝隙都渗着暗沉的血色。玄阳师父部署完防线,独自一人折返禅房,佛甲上的莲花纹路已黯淡无光,鎏金层蒙着一层灰败,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重,每一步都似踩着千斤巨石。推开门时,气流裹挟着殿外的邪秽气息涌入,烛火剧烈摇晃,焰心缩成一点幽红,险些被这股阴寒掐灭。
了悟仍站在原地,背对着房门,灰袍在死寂中纹丝不动,周身萦绕的黑气比先前浓重数倍,如实质的墨雾顺着衣角流淌,在地面晕开淡淡的黑痕。窗外血月的光斜斜切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扭曲佝偻,如同蛰伏的邪祟。
了悟缓缓转身,脸上已无半分先前的痛苦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他的双眼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深处泛着幽冷的黑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只透着刺骨的寒意:“救?师父,你现在说救,是不是太晚了?”他浮夸的脸庞肌肉一阵扭曲,暗暗啐道。
“修为尽失?”了悟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讥讽,如同碎玻璃划过青石,“师父,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一切吗?我爹死在邪修爪下,尸骨无存;我娘日夜以泪洗面,抑郁而终;我弟弟被噬灵魂缠缚,沦为任人摆布的傀儡,日夜承受蚀骨焚魂之痛。这些年的煎熬与绝望,岂是你一点修为就能抹平的?”他依旧自言自语。
他猛地抬手,指尖直指玄阳背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怨恨,震得殿内佛龛上的木鱼轻轻颤动:“你根本不懂!你永远不会懂失去至亲的滋味!了尘告诉我,当年你明明有机会驰援,却因为顾虑黄林寺的百年基业,选择了袖手旁观!你口口声声说护我周全,不过是为了减轻你自己的愧疚,不过是想让自己睡得安稳些罢了!”
“不是这样的!”好像玄阳师父又急切地辩解,眼中满是痛心疾首,金光大盛却无半分攻击性,“当年我与你爹歃血为盟,他护逃难百姓,我除追袭邪修,我们各司其职,皆是为了人间正道!我与三名邪修长老死战三个时辰,经脉俱损,只为尽快脱身支援,从未袖手旁观,更没有顾虑自身安危!”这句话慢慢变成了无数根刺,狠狠插向了他的心口。
“正道?”了悟狂笑起来,笑声凄厉尖锐,震得烛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什么是正道?能让我弟弟活下来的,才是正道!能让我复仇的,才是正道!了尘能做到,你不能!所以,我选择与他合作!”
玄阳师父浑身一震,背心一片冰凉,预感到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布置好预防后,他缓缓来到了悟的禅房,佛甲上的金光剧烈波动,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痛楚:“你……你说什么?你真的与了尘勾结?”了悟的最后一句话正好被他听到。
“勾结又如何?”了悟眼中的疯狂愈发浓烈,周身黑气暴涨,如墨浪翻涌,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我不仅给了他布防图,还把镇魂柱的封印节点、混沌泉的灵力脉络,全告诉了他!我要看着黄林寺覆灭,看着你亲手建立的一切化为灰烬,看着你尝尝失去所有珍视之物的滋味!这是你欠我的,是黄林寺欠我的!”了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向玄阳和盘托出。
“孽障!”玄阳师父怒喝一声,佛甲上金光迸发如烈日,却不是为了攻击,而是带着撕心裂肺的劝诫,“了悟,你醒醒!了尘只是利用你!他若攻破黄林寺,上古邪力涌出,不仅你弟弟会被邪力吞噬,整个修真界都会沦为炼狱,万千百姓都会因你而死!你这是在助纣为虐,是在造无边杀孽!”
“助纣为虐?”了悟眼神一冷,周身黑气骤然凝聚,化作利爪状,指尖泛着幽绿的寒光,“我只知道,谁能帮我复仇,谁就是我的盟友!师父,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当年虚伪的‘正道’,怪你迟来的恩情!”
话音未落,了悟突然身形一动,如鬼魅般掠向玄阳师父。他的速度快得只剩一道黑影,周身黑气如铠甲般包裹着邪力,右手凝聚成一柄漆黑利爪,指尖萦绕的邪雾几乎要凝成实质,直取玄阳师父心口:那是佛法防御最薄弱的气海穴。
玄阳师父满心都是痛心与不舍,从未设防。等到察觉那股刺骨的阴寒时,漆黑的利爪已近在咫尺。他仓促间运转佛法防御,金光在胸前凝成一道薄盾,却被黑气如利刃般瞬间撕裂,金光碎成点点星屑,消散无踪。
“噗嗤——”
利爪狠狠刺入玄阳师父的心口,沉闷的声响被殿外的风声掩盖。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洁白的僧袍,溅在了悟狰狞的脸上,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黑洞,滋滋作响。玄阳师父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弟子,眼中翻涌着失望、痛苦与无尽的遗憾,嘴唇翕动着,却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师父,这是你欠我的。”了悟的声音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他猛地抽出利爪,黑气裹挟着滚烫的鲜血飞溅,在禅房的梁柱上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迹。
玄阳师父身形晃了晃,向后倒去,佛甲重重砸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桌案上的佛经散落一地。他的气息迅速衰弱,体内的金光如风中残烛般挣扎着想要运转,却被侵入的邪力死死压制,一寸寸蚕食着残存的生机。
了悟看着倒地的玄阳师父,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挣扎,快得如同错觉,随即被滔天的怨恨彻底掩盖。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冲向窗口,一脚踹碎木质窗棂,木屑飞溅间,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冲破血月的光晕,朝着黑瘴山万邪窟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邪风。
禅房内,烛火终于彻底熄灭,只剩下血月的红光透过破碎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暗影,照亮玄阳师父倒地的身影。鲜血顺着他的衣襟流淌,在地面汇聚成一滩暗红的水洼,浓重的血腥味与邪秽气息交织在一起,令人窒息。
不久后,一名巡逻的弟子路过禅房,见房门敞开,屋内一片狼藉,佛经散落满地,连忙提剑冲了进去。借着血月的微光,他一眼便看到躺在血泊中的玄阳师父,惊得魂飞魄散:“方丈!方丈!”他颤抖着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快来人!玄阳方丈遇袭了!快来人啊!”
凄厉的呼喊声划破夜空,穿透了黄林寺的层层防线,惊动了正在镇魂柱下加固封印的林异。他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如毒蛇般窜上心头,手中的阴阳混沌针险些脱手。他立刻撇下手中的活计,周身金黑光芒暴涨,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禅房疾驰而去,沿途的弟子只看到一道残影掠过。
赶到禅房时,林异一眼便看到躺在血泊中的玄阳师父,心口的伤口狰狞可怖,黑气在伤口处盘旋游走,如同贪婪的毒蛇,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师父!”林异嘶吼着冲上前,双膝重重砸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想要触碰,却又怕加重伤势,眼中满是愤怒与痛心,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林异……”玄阳师父缓缓睁开眼睛,眼皮重得如同灌了铅,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他艰难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抓住林异的手腕,“别……别追了……”
“师父,是谁伤了你?是不是了悟师兄?”林异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得不成样子。他早已猜到答案,却始终不愿相信那个曾经并肩作战、一同受教的师兄,会对养育自己数十年的师父痛下杀手。
玄阳师父艰难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无尽的遗憾:“他……被怨恨吞噬了……但……但他本性不坏……给……给了他一个回头的机会……”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乌黑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林异的衣袖上,气息愈发微弱,“镇魂柱……不能……不能毁……”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自己的眉心,眼中满是恳切。林异会意,立刻将额头紧紧贴了上去。一股庞大而精纯的信息流瞬间涌入林异的脑海,如同奔腾的江河,那是“镇魂十三针”的终极心法——包含着净化邪力的至高奥义、加固封印的本源口诀,还有历代祖师凝聚的佛法感悟,是黄林寺传承千年的核心秘术,从未外传于非掌门之人。
“这……这是镇魂十三针的终极心法……”林异浑身一震,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他能感受到这心法中蕴含的磅礴力量,更能体会到玄阳师父的托付之重。
“传……传给你了……”玄阳师父的声音越来越轻,气若游丝,“守护……守护黄林寺……守护苍生……也……也给了悟……一个机会……”
说完这句话,玄阳师父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缓缓闭上,气息彻底沉寂下去,陷入了深度昏迷。他的身体仍在微微抽搐,体内的佛法与邪力在经脉中激烈争斗,体表时而泛起金光,时而被黑气覆盖,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师父!”林异紧紧抱着玄阳师父,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师父染血的僧袍。他知道,玄阳师父是为了唤醒了悟,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才会对了悟毫无防备,最终惨遭偷袭。这份恩情,这份托付,重逾千斤。
此时,清玄掌门、明心以及各防线的负责人已闻讯赶来,禅房内瞬间挤满了人。看到玄阳师父重伤昏迷、满地鲜血的景象,所有人都脸色剧变,悲愤与凝重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清玄掌门快步上前,指尖凝聚灵力,轻轻搭在玄阳师父的脉搏上,片刻后,他沉声道:“玄阳师父被邪力重创心脉,邪毒已侵入本源,生机垂危。需立刻移入静心禅房闭关疗伤,以佛法压制邪毒,绝不能再动用半分灵力。”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异身上,语气无比郑重,“如今玄阳师父昏迷,黄林寺群龙无首,布防图泄露,万邪窟随时可能发动总攻。林异,你身具阴阳混沌之力,又习得镇魂十三针终极心法,玄阳师父昏迷前将宗门希望尽数寄托于你。从今日起,你便是正邪联盟临时领袖,统领所有弟子,调度各方力量,守护黄林寺,守住镇魂柱!”
林异缓缓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水,眼中的悲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玄阳师父,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每一个眼神都沉稳有力,声音铿锵如铁:“诸位放心,我林异定不负师父所托,不负宗门厚望,更不负苍生之盼!我会守住黄林寺,守住镇魂柱,守住人间正道!也会等了悟师兄回头,给他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血月仍高悬天际,暗红色的光晕笼罩着整个黄林寺,空气中的邪秽气息愈发浓重,连寺内的佛钟都透着沉闷的哀鸣。玄阳师父昏迷,了悟叛逃,林异临危受命,扛起了守护宗门与苍生的重任。一场更加残酷、更加惨烈的正邪大战,已在血月的映照下,悄然拉开了序幕。而林异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与血污,既要面对万邪窟的凶猛攻势,也要承受同门背叛的痛楚,更要坚守那份给人回头的慈悲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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