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佳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染成深浅不一的金黄，一片片打着旋儿落下，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三天前在医院走廊里，李明那句带着薄怒的“别让我担心”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她当时只当是契约关系里的责任，可这几日夜里辗转反侧时，那句话总带着温度钻进梦里，搅得她连清晨醒来都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转动的声音将苏佳从怔忡中拉回。她下意识地挺直脊背，转身时脸上已挂好得体的微笑——这是他们签下契约后，她逐渐练就的本能。
李明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佣人，深邃的目光掠过苏佳，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站在这里做什么？风大。”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苏佳注意到他袖口沾着的咖啡渍，还有眼底淡淡的青黑，心头莫名一紧：“等你回来。今天……应酬到很晚？”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按照契约条款，他们只需在公众面前扮演恩爱夫妻，私下里不必有多余的关心。可看着他略显憔悴的模样，那些客套的疏离忽然说不出口了。
李明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她时，眸色深了几分：“嗯，谈一个欧洲的合作案。”他顿了顿，补充道，“比预想的麻烦些。”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解释晚归的原因。苏佳愣在原地，看着他走向客厅的背影，忽然觉得那道总是挺拔如松的身影，似乎也藏着不为人知的压力。
佣人端来醒好的红酒，李明接过酒杯却没喝，只是轻轻晃动着杯中猩红的液体。水晶灯下，他下颌线的线条冷硬，薄唇紧抿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苏佳犹豫片刻，转身走进厨房。开放式的厨房与客厅相连，她能清晰地听到客厅里低沉的翻动文件的声音。她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整齐码放的食材，忽然想起早上看到的养生食谱——熬夜后喝些小米粥养胃。
淘米时，水流过指缝的微凉触感让苏佳清醒了几分。她这是在做什么？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何必投入多余的情绪？可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他在医院里毫不犹豫抱起她的模样，是他挡在她身前对记者说“我太太身体不适”时的坚定。
那些被她强行压下的悸动，像此刻锅里逐渐沸腾的米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挡也挡不住。
“需要帮忙吗？”
李明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苏佳手一抖，差点把旁边的糖罐碰倒。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走廊的灯光，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
“不用！”苏佳慌忙摆手，脸颊有些发烫，“我看你好像没吃晚饭，做点小米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要融进锅里蒸腾的热气里。李明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麻烦了。”
他没有离开，就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苏佳握着勺子的手有些僵硬，锅里的米粥咕嘟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米香，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悄然滋生。
她偷偷抬眼，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那双总是深邃如寒潭的眼睛里，此刻竟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反而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温柔。苏佳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看着锅里的粥。
“明天周末，”李明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爷爷让我们回老宅吃饭。”
苏佳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好，我知道了。”
爷爷是少数知道他们契约婚姻的人，却总在有意无意地撮合他们。每次回老宅，都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而她和李明是配合默契的演员。
米粥煮好了，苏佳盛在白瓷碗里，递给他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烫得她像触电般缩回手。
李明接过碗，看着她红透的指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谢谢。”
他转身走向餐厅，挺拔的背影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些。苏佳看着他坐在餐桌旁，一勺一勺地喝着粥，动作优雅却不拖沓，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也许，这场契约婚姻，并不全是冰冷的条款和刻意的伪装。就像此刻，暖黄的灯光下，他低头喝粥的模样，竟让她觉得有了几分家的暖意。
苏佳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餐厅里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窗外的秋风还在呼啸，可心里那道筑起已久的心墙，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有温暖的光，正悄悄照进来。
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也不敢深想。但至少在这一刻，她愿意暂时放下那些戒备和不安，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情里。
李明喝完最后一口粥，抬眼时正好对上苏佳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他看到她眼里未散去的笑意，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放下碗，声音低沉而清晰：“粥很好喝。”
苏佳的脸颊更烫了，慌忙移开目光：“你喜欢就好。”
夜色渐深，客厅里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一场没有剧本的对话，一碗温热的小米粥，让这场始于契约的关系，悄然偏离了预设的轨道。
心墙在不知不觉间融化，而爱意的种子，正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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