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暗尘迷障，星骸遗民
帝国疆域的边缘，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限。越过某个临界点后，舷窗外的景象骤然一变。
璀璨的星河、规律的星云以及稳定的引力航道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破碎的景象。这里便是“暗尘星带”。
并非绝对的黑暗，而是充斥着一种黯淡的、仿佛蒙尘般的光晕。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冻结的小行星带、以及色彩诡异的星云尘埃，共同构成了一片广袤而无序的迷宫。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偶尔可见细微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般一闪而逝，又或是小范围的引力漩涡毫无征兆地形成与湮灭。远处的星光透过这片迷障，变得扭曲而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流淌的、污浊的油膜。
“启明”号星槎如同一位优雅的巨兽，谨慎地航行在这片危险的星域中。其周身亮起的柔和护盾，将偶尔袭来的高能粒子流或微小尘埃无声地湮灭。星槎内部，各种监测法阵全功率运转，扫描着周围每一寸空间，绘制着实时更新的、极其复杂的星图。
指挥室内，气氛凝重而专注。
“陛下，已进入暗尘星带外围标记区域。空间乱流指数超出安全阈值百分之三百，常规引力导航失效百分之七十，远程通讯受到严重干扰。”月瑶清冷的声音汇报着数据，面前的光幕上，代表危险区域的红色区块密密麻麻。
“能量环境分析显示，此地残留着多种混杂的高能反应，包括远古恒星爆发、维度撕裂以及……某种非自然的法则侵蚀痕迹。”一名身着星纹白袍的随行高阶法师补充道，他的手指在能量谱图上划过，指向几处异常波动的区域。
夜玄宸站在巨大的星图前，负手而立。经过数日的紧急疗伤与调息，他表面的伤势已基本稳定，但本源之伤依旧如同潜藏的暗礁，需要漫长的时间去磨平。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这层层迷障，看到这片星域隐藏的秘密。苏云昭静立在他身侧，周身气息内敛，凤凰神力在体内缓缓流转，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与虚无相关的异常。
“按照墨岩失踪前的最后已知航线，以及情报部门筛选出的、与‘古星图’传说关联度最高的几个区域，进行交叉比对。”夜玄宸下令，“优先扫描那些能量异常且存在非自然法则痕迹的区域。”
“是。”
庞大的星槎开始在这片危险的迷宫中小心翼翼地穿梭。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星槎外不断变幻的、破碎而诡异的星空景象。
数个时辰后，一条预警信息打破了指挥室的寂静。
“报告！探测到前方0.3光秒区域，有高强度能量聚集反应，模式分析……非自然形成，疑似大型人造结构能量泄露！同时检测到微弱但清晰的生命信号！”监测官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目标的兴奋。
光幕上立刻锁定了目标区域。那是一片由无数巨大星辰残骸堆积形成的、如同巢穴般的区域。在残骸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多面体结构，其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和冰层，但仍有部分区域裸露，闪烁着不稳定的幽蓝色能量弧光，仿佛一个垂死巨人的心脏在微弱搏动。
“放大图像！”夜玄宸命令道。
图像清晰起来。那巨大结构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半嵌入星骸中的太空站或者远古遗迹，其建筑风格与现今帝国主流截然不同，充满了粗犷、棱角分明的几何感，许多地方有明显的破损，像是经历了惨烈的战争或灾难。
“生命信号来源呢？”苏云昭关切地问。
“信号源位于结构体内部，数量……大约在两百到三百之间，生命反应普遍偏弱，但很集中。等等……检测到小规模能量冲突！有高能武器交火迹象！”
光幕的一角切换成能量态势图，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那巨大结构内部，有几个红点（代表高能攻击）正在追逐、围攻一小簇绿点（代表探测到的生命信号）。
“是幸存者？还是……虚无教团的据点？”卫霆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眼神锐利。
“从能量签名看，交战双方使用的都不是已知的虚无之力。”月瑶快速分析着，“攻击方的能量属性偏向混乱、掠夺性，而被追击方的能量则显得……更为古老而稳定。”
夜玄宸略一沉吟，做出了决断：“靠过去，保持隐蔽状态。派遣一支精锐侦察小队，由卫霆你亲自带队，潜入侦查。确认内部情况，尤其是被追击方的身份。如果可能，捕获舌头，获取情报。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情报，非必要不介入冲突，但若确认与虚无教团或‘星图秘宝’有关，可便宜行事。”
“遵命！”卫霆抱拳领命，立刻转身离去，点选人手。
不久后，一艘小型、涂有光学迷彩的突击舰如同幽灵般从“启明”号腹部弹射而出，悄无声息地滑向那片巨大的星骸遗迹。
指挥室内，夜玄宸、苏云昭和月瑶紧盯着传回的实时画面与数据。
突击舰利用星骸的掩护，轻易地找到了一个巨大的破损入口，潜入其中。内部是广阔而黑暗的空间，只有远处交火的闪光和墙壁上偶尔跳动的幽蓝能量弧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冰晶和金属碎屑，重力环境也显得异常紊乱。
卫霆带领着十名最精锐的星舟士，身着自适应环境作战甲，如同暗夜中的猎豹，在巨大的管道、坍塌的金属架构间快速穿行，向着交火点逼近。
随着距离拉近，画面和声音逐渐清晰。
攻击者是一群穿着杂乱、装备着各种改装能量武器、外形各异的类人生物，他们眼神凶狠，行动间充满了暴戾与贪婪，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显然是活跃在这片混乱星带的掠夺者或星际海盗。
而被他们追击的，则是一群穿着统一、风格古朴的灰白色防护服的人。他们人数较少，约莫二十人左右，且战且退，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进行抵抗。他们使用的武器是一种发射出凝练白色能量束的长杖，威力不俗，但似乎能量储备不足，射击频率逐渐降低。他们的动作带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统一性，但眉宇间充满了疲惫与绝望。
“他们的装备和能量形制……与帝国现存任何已知文明都不符。”月瑶迅速比对数据库，得出结论，“很可能是某个失落文明的遗民。”
就在这时，被追击方中，一个似乎是头领的人，为了掩护同伴后撤，被一道掠夺者的散射能量击中肩部，防护服破裂，闷哼一声倒地。他抬起头，露出了防护面罩下的一张脸——皮肤因为长期缺乏日照显得有些苍白，但五官轮廓坚毅，眼神中带着一种与这片混乱星带格格不入的、属于秩序与传承的光芒。
就在一名掠夺者狞笑着举起武器，要对倒地者进行致命一击时——
“咻！”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星辉刀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从侧面无声无息地掠过。那名掠夺者的动作瞬间僵住，手中的武器连同他半个身子，被整齐地切开，能量逸散，倒地毙命。
卫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战场边缘，他手中的长刀流淌着星辉与煞气，冷冷地扫视着那群惊愕的掠夺者。
“杀！一个不留！”卫霆低喝一声。
他身后的星舟士如同虎入羊群，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他们的配合默契，装备精良，个体实力远超这些乌合之众的掠夺者。刀光、能量盾、精准的点射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短短十几息内，便将这数十名掠夺者尽数歼灭，只留下了两个被打晕俘虏的。
突然出现的强大援军，让那些遗民惊呆了。他们紧张地聚拢在一起，举起能量杖对准了卫霆等人，虽然知道对方刚刚救了他们，但长期的封闭与遭受的苦难让他们对外界充满了警惕。
卫霆收起长刀，做了一个代表和平、无害的手势（这是星海探索中通用的手势之一），用经过翻译法阵处理的通用语说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此地，发现你们被攻击。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名被救下的遗民头领，在同伴的搀扶下站起身，他仔细打量着卫霆及其手下精良的装备、严明的纪律，尤其是他们身上那种与掠夺者截然不同的、属于强大秩序文明的气息，眼中的警惕稍稍减退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也用一种带着古老口音的通用语回应，声音因受伤和疲惫而有些沙哑：“我们是‘星骸守望者’，是这座‘方舟避难所’最后的守卫。感谢你们的援手，陌生的旅人。我是守卫队长，埃兹卡。”
他顿了顿，看着周围破损的环境和死去的掠夺者尸体，脸上露出苦涩：“如你们所见，我们的家园正在死去，能量核心即将枯竭，护盾时灵时不灵……这些‘腐爪掠夺者’像嗅到腐肉的秃鹫，时常来袭，掳掠我们残存的物资和人口……”
“方舟避难所？星骸守望者？”卫霆记下这些名字，继续问道，“你们在此地居住多久了？可知晓‘暗尘星带’的历史？或者，听说过‘古星图’、‘归墟’之类的词语吗？”
当“古星图”和“归墟”这两个词被问及时，埃兹卡和他身后的遗民们脸色明显一变，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更深的警惕。
“你们……为何会知道这些？”埃兹卡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紧紧盯着卫霆，“那是……被尘封的禁忌之名！与我们一族……与这片星域的灾难息息相关！”
有戏！卫霆心中一动，知道找对人了。他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我们正在调查一个名为‘虚无教团’的组织，他们与‘归墟’有关，并可能在寻找所谓的‘星图秘宝’。这关系到更广阔的宇宙安危。我们需要了解真相。”
埃兹卡沉默了，他与其他几名年长的守卫交换着眼神，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看着卫霆真诚（至少看起来如此）的目光，以及他们展现出的强大实力，又看了看岌岌可危的避难所，仿佛下定了决心。
“陌生的强者，你们展现的力量和秩序，或许……或许是命运给予我们的一线生机。”埃兹卡的声音低沉而肃穆，“关于‘古星图’和‘归墟’的秘密，以及我们‘星骸守望者’的使命，牵扯甚大，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如果你们真的想知晓，请随我来，去见我们的长老。他守护着我们一族最古老的记忆。”
“可以。”卫霆点头，同时通过加密通讯向“启明”号汇报了情况。
在埃兹卡的引领下，卫霆带着部分星舟士，跟随着这群自称“星骸守望者”的遗民，向着避难所的深处走去。他们穿过一道道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开启的厚重闸门，沿途可见许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其他遗民，躲在残破的居所内，用好奇而畏惧的目光打量着这群陌生的来客。
最终，他们来到了避难所最核心的区域——一个圆顶的、类似祭祀或会议大厅的地方。大厅中央，有一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古老石碑，上面刻满了无法辨认的奇异文字和星图脉络。
一位身着更为古朴、绣有星辰图案长袍的老者，静静地坐在石碑前。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如同历经沧桑的星辰，深邃而睿智。他便是星骸守望者一族的长老，奥洛维。
埃兹卡上前，恭敬地行礼，低声将情况告知。
奥洛维长老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埃兹卡，直接落在了卫霆身上，然后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更遥远的存在。他的声音苍老而悠远，带着一种吟诵史诗般的韵律：
“外来的使者，你们身上……携带着‘混沌’的气息，还有……一丝微弱的、温暖的‘生命之光’……看来，预言中的变数，终于到来了吗？”
远在“启明”号上的夜玄宸和苏云昭，通过卫霆身上的传感器，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位从未谋面的失落文明长老，竟然一语道破了他们最核心的秘密！
这暗尘星带，这星骸遗民，果然与混沌、凤凰，与那场关乎存在的古老战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真相的大门，似乎正在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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