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算会议室啊，就是个仓库改的多功能厅。金属墙壁上露着半截管线和加固支架，空气循环系统“嗡嗡”地响，不算安静，长条桌是回收的合金板拼的，边缘还留着切割的毛边。处处都透着股绝境里凑活过、死磕到底的韧劲儿。
可此刻围坐在桌旁的人，脸色比这简陋的环境还沉重。
张起灵、吴邪、陈翰坐在一边，身上还带着星海跋涉的风尘，眼底下藏着掩不住的疲惫。另一边，是以林曦为首的“种子”基地核心成员——王胖子、黑瞎子、解雨臣。五年时光在每个人身上都刻下了痕迹，胖子更糙了，瞎子的镜片多了道划痕，解雨臣的袖口磨破了边，可他们的目光，全黏在刚回来的三个人身上，尤其是张起灵。
没功夫寒暄，也没多余的问候。紧迫的形势，一下就把重逢的温情压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先说说你们知道的。”林曦开门见山，声音平稳，可握着翠绿树枝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心里有数，张起灵他们从星海回来，带的绝不止是导航核心。
吴邪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张起灵，见他没反对，就开始从头说。他没扯太多细节，捡关键的讲：星槎的初始任务、意外被“清道夫”追杀、闯进宇宙坟场似的区域、遭遇锥形战舰里的恐怖“舰长”，还有在“观察者前哨”看到的一切——那些被“净化”的文明、粘稠的黑暗污染，以及被红圈标出来的蓝星。
随着他的话，会议室里的空气越来越沉，跟压了块铅似的。王胖子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黑瞎子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没了，嘴角的笑僵着；解雨臣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林曦则缓缓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了片阴影，看不出情绪——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听到“观察者”“粘稠黑暗”时，他心里毫无意外，只觉得“该来的终究来了”。
“……我们带回来的，不只是导航核心。”吴邪的声音干涩，喉咙发紧，“还有个警告。蓝星，可能早就被那些‘观察者’盯上了，咱们经历的末世，或许……只是一场更大规模‘净化’的前兆。”
他话音一落，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他娘的！”王胖子先炸了，“合着咱们折腾了五年，头顶上一直悬着把更大的刀？随时可能掉下来，把咱们当虫子碾了？”
“宇宙尺度的‘防疫’？”黑瞎子嗤笑一声，声音里没半点笑意，“可真够‘高级’的，杀起人来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解雨臣看向林曦，语气凝重：“这和我们之前的推测，对上了一部分。”
林曦终于睁开眼，眸底深不见底，跟寒潭似的。他看向张起灵，直奔核心：“你们看到的‘污染’，长什么样？”
张起灵沉默了几秒，言简意赅地描述：“粘稠的黑暗，像活的，能侵蚀一切，被沾到的生灵会畸变。”
林曦点了点头，脸上没半分意外——这跟他上一世见过的丧尸病毒核心、盗墓世界里某些青铜器的污染残留，本质上是一路货色。他站起身，走到墙边，伸手在一个布满划痕的控制板上按了几下。墙壁上的金属板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块巨大的、边缘有些发黑的显示屏。
屏幕一亮，上面是地球。
可那不是记忆里的蓝宝石了。
星球表面，一大片一大片的区域，被一种蠕动着的、暗红掺着污浊墨绿的菌毯盖着，看着就像长了恶性肿瘤。原本蔚蓝的海洋，如今是病态的深紫色，还飘着诡异的磷光。大陆上，还能隐约看到城市的轮廓，可那些钢铁森林，大多被扭曲的、像巨大真菌又像血肉的怪异结构缠裹着、吞噬着。大气层里，盘旋着永远散不去的、颜色妖异的漩涡云团。
整个星球，透着股腐烂、畸变的恐怖气息。
“这就是现在的蓝星。”林曦的声音没半点起伏，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可握着树枝的手紧了紧，“你们走后大概一年，‘灾变’就爆发了。不是慢慢侵蚀，是突然炸开来的。”
他切换画面，调出一段模糊的视频——是近地轨道观测站最后传回来的。能看到，从海洋深处、从地壳的大裂缝里，喷涌出不计其数的粘稠黑暗，跟张起灵描述的一模一样。它们飞快污染环境，不管是动物、植物，甚至微生物，沾到就变样。人类的防御工事跟纸糊似的，幸存者据点一个个失去联系……
“我们叫它‘源血’污染。”解雨臣接过话，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它侵蚀性、变异性都贼强，还……好像有集体意识。被它污染扭曲的生物，我们叫‘畸变体’，比以前的丧尸猛多了，力量、速度、再生能力都翻倍，形态也千奇百怪，根本防不住。”
“‘灯塔’……”吴邪的声音发颤，他不敢想那座太空堡垒的下场。
林曦切换画面，调出“灯塔”的内部结构图，其中一个区域被标红，还在不停闪烁。“我们后来截获了点碎片信息，‘源血’不知道通过啥途径——估计是星际尘埃沾在空间站外壁，经冷凝水进了生态循环系统核心。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内部大规模畸变，控制系统全失灵了……为了不让污染通过‘灯塔’扩散到其他幸存者基地，当时的指挥官，启动了自毁程序。”
“灯塔”的毁灭，是内部污染失控后的悲壮牺牲——宁肯自毁，也不牵连更多人。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想象着那座人类深空希望的堡垒，从内部被污染啃噬，最后在爆炸中变成碎片，每个人的心头都像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
“那你们……”陈翰红着眼睛，声音哽咽，手指紧紧攥着口袋里一小块星槎模型的碎片——那是他刚到灯塔时做的，“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算我们命大。”黑瞎子靠在椅背上，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调调，可深处藏着冷意，“当时我们几个正好带着小队出去采资源，不在‘灯塔’上。收到最后警告后，我们用权限调了所有能调动的东西，找到了这个废弃的柯伊伯带观测站——这儿低温，能减缓源血扩散，再加上林小子的异能，才改造成了现在的‘种子’基地。”
王胖子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妈的！五年！胖爷我带着剩下的人东躲西藏，跟外面那些鬼影似的‘暗影’（他指了指舱外），还有时不时从地球溜出来的畸变体干架！能活下来，全靠林小子这手催庄稼的本事，还有瞎子的黑心……呃，是精明算计！”
他话糙理不糙。这五年，他们真是在刀尖上舔血，夹缝里求生。
“我们一直试着联系其他幸存者，找抵抗‘源血’的办法，可……没啥用。”解雨臣叹了口气，“地球就像个不断扩散的感染源，而我们，就是被隔在外面的、微不足道的白细胞。”
吴邪盯着屏幕上那颗面目全非的星球，心脏一阵阵抽紧。他的家，他的世界，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而张起灵带回来的“观察者”警告，更让这绝望的图景，蒙上了一层来自宇宙深空的、更冷的死亡阴影。
那些“观察者”的“净化”，会是像影像里那样，一道白光，就抹去一切吗？
“所以，”林曦的目光扫过张起灵、吴邪、陈翰，最后又落回张起灵脸上，“你们带回来的警告，证实了我们最坏的猜想。我们面临的，不只是星球级的生态灾难，更是一场……可能来自高等文明的、注定的审判。”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是他上一世在丧尸世界死里逃生、这一世在末世苦苦支撑五年，攒下的韧劲儿：“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不放弃。”
“‘种子’基地不是为了苟活才存在的。我们要找到‘源血’的源头，找到阻止它的办法。哪怕……只是为了在‘净化’降临前，给人类文明多留一丝火种，多争取一线……哪怕微不足道的变数。”
他的话，像在无尽黑暗里点燃了一簇火苗，微弱，却顽固地烧着。
张起灵看着林曦，看着这个在五年末世里磨得愈发坚韧的青年，看着他眼里那不曾熄灭的、跟冰冷命运死磕的光芒。
他缓缓站起身，冰冷的眸光与林曦的视线撞在一起，没有多余的话。
“怎么做？”
简单三个字，却代表了他的态度，他的选择，他跨越星海归来后，从未动摇的立场。
不管前方是遍布畸变体的炼狱，还是高等文明冰冷的审判。
他在，战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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