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夏的意识从那种被绝对力量碾压的战栗中，猛然抽离。
她抬起眼。
主屏幕上，那艘“圣堂号”已彻底哑火，像一具被掏空内脏的庞大钢铁尸骸，静静悬浮。
她又偏过头，看了一眼林默。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全身的生命力都被刚才那一记神罚抽干，唯独那双眼眸，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她知道，现在，轮到她工作了。
“明白。”
她吐出两个字，将全部的意志灌注于指尖。
没有再动用主炮。
她只是启动了其中一座电磁轨道炮。
锁定。
充能。
发射。
一枚纤细的合金弹丸，以一种冰冷而精准的轨迹，无声划破死寂的空域，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圣堂号”的舰桥。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金属扭曲碎裂的沉闷声响。
坚固的舰桥玻璃被轻易贯穿，在内部留下一个破坏性的空洞。
这就够了。
这不是为了摧毁。
这是宣告。
宣告这场战斗，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也无力抗拒的方式，结束了。
一道牵引光束从“法夫尼尔号”的腹部射出，精准地探入“圣堂号”那破损的舰桥，将那个戴着金属面具，已经彻底呆滞的“先知”，从他那冰冷的王座上拽了出来。
砰。
他被重重地摔在林默的脚下。
合金面具滚落，露出一张年轻而扭曲的脸，写满了信仰崩塌后的疯狂与茫然。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默。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狂傲与算计，只剩下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随即闭上眼，摆出了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了你？”
林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到极点的弧度。
“太便宜你了。”
精神力被抽空的虚弱感，反而让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也让他心中的那份冰冷愈发纯粹。
“你错就错在，”林默缓缓蹲下身，声音轻得仿佛恶魔的低语，钻进“先知”的耳朵，“身为蝼蚁，却妄图窥探神明的领域。”
“你受罚，不是因为反叛，而是因为渎神。”
林默站起身，像是在宣布一个早已写好的、既定的事实。
“你将被剥夺所有天赋和力量，成为‘阿斯加德’海域的一名最低级的公民。你将终身承担劳役，用你的双手，为我这艘船，拧上你余生的每一颗螺丝。”
“你将亲眼看着，你所鄙夷的‘暴政’，筑起一座你永远无法企及的钢铁乐园。”
“而你，就是这座乐园最底层的一块基石。”
两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医疗机器人从舱壁内无声滑出，金属手臂精准地架起地上已经彻底失去反抗意志的“先知”，将他拖向那扇象征着绝望与重塑的医疗室舱门。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关闭，隔绝了一切。
舰桥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顾知夏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心中那最后一点对“同类”的怜悯，也随着医疗舱门的关闭，被彻底封死。
她开始明白，林默口中的“乐园”，需要怎样的代价。
厨房的门，这时悄悄打开一条缝。
顾念秋探出一个戴着厨师帽的小脑袋，看到外面风平浪静，这才端着一盘刚刚烤好的，散发着浓郁奶香与甜香的松饼，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默哥哥，姐姐……吃点东西吧？”
她怯生生地说，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新做的‘心情放晴松饼’，吃了……心情会好一点。”
林默转过身，精神上的剧痛让他连站立都有些勉强。
他拿起一块松饼，面无表情地放进嘴里。
松软的口感，香甜的味道，以及其中蕴含的一股温和而纯粹的能量，如同一道细微的暖流，瞬间渗透进他那片撕裂般疼痛的意识荒原。
那剧痛并未消失，却被这股力量温柔地包裹，隔离开来。
他看向顾念秋。
那双死寂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波动。
“很好吃。”
简单的三个字，让小丫头瞬间眉开眼笑，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战斗，都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她心满意足地将剩下的松饼推到姐姐面前，又一溜烟跑回了厨房。
只是这一次，她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该怎么用“圣堂号”的残骸，制作一道名为“失败者的眼泪”的分子料理。
林默看向顾知夏，下达了新的指令。
“清点所有上缴的物资，列出飞船升级所需材料的缺口。”
“那艘‘圣堂号’，也是资源。通知那些‘执剑人’，把它给我拆了，所有可用的零件，全部运回来。”
“还有，通知‘阿斯加德’的所有公民。”
林默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再次响彻整片海域。
“你们的第一份工作，开始了。”
他的目光，投向全息星图上，“法夫尼尔号”结构图中那些灰暗的，待升级的模块。
乐园的建造，仍在继续。
用众生的绝望。
和少女的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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